大陆人看台湾》他们在台北,他们不是「台北人」

(【两岸青年】公众号提供)

最紧日子过的迷乱慌燥的很,总得寻思点时间,多望几眼书。

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在我枕边放了有些日子了,清透白净的封面,总朝我投来清冷诱惑的眼色,终于按耐不住,寻着日光迤逦的窗边,恣恣然读将起来。哪晓得,瞬间便醉了过去,醉在他的文字里,倘似喝了半壶白酒,目色游离,心智却清醒的很,恍惚间,便飘到了台北上空,望着街角那些苍老的人群,笑了。

白先生之盛名仰慕已久,今朝一遇,果不枉其名。白先生的文字,干净,空灵,生动,跳脱,俊秀,隽永,周身透着灵气和味道,貌似精心雕琢过,你竟寻不到一个多余的字,一句多余的话。倘若截取一两篇作为学生教材里的范文,绝不为过。

在他文字所营造的影像里,是的,我要说的是影像。

在他营造的影像里,所有之人物都栩栩如生,读着读着,如画中人,他们瞬间飘忽到你身边。他们是周遭环境的绝对主宰,周遭的一切人和事,树和木都不过是陪衬罢了。白先生像极了一个青衣,素指白衫,眼眸流转,文字就是他的华丽唱腔,笔墨便是他的青云碎步。只是想不来,这番云淡风轻的偏偏才情下,竟是一介男儿身。

《台北人》,写的都是欢,看到的却是哀。这小说真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呢,读 来也是惊心动魄,气爽的很,不容你有半点歇息的机会。原以为这个世上最懂女人,特别是旧时上海女人的作家是张爱玲,今日看来,若说白先勇可出其右,也不为过呢。

在他笔下,女人的美,女人的媚,女人的腻,女人的慧,女人的柔,女人的哀,女人的怜,女人的爱,女人的悲,经他轻轻舞弄一番,便在纸间跳脱起来,不留痕迹。

白先勇的文字不若其它,颇带着些古文流转的情韵,如汩汩的水流,悄然流过,只在褐色的石板上留下些温润的潮湿。他的文字,像极了挠痒扒,在你的心儿那么只轻轻一挠,你的心便骚动起来,软塌塌的,迷醉醉的,又鲜嫩多汁的很,捧着便不忍释手。白先生算是开拓了一种新的文字风格,只一读,你便晓得那是白先生所写,世间无二。

白先生写尽了女儿之美,写尽了女人之韵,特别是对于「女人中的女人」,旧时上海滩遗韵流转的上流社会的贵妇太太们,比如尹雪艳之流。白先勇笔下的女人多是美艳聪慧风光的很,纸醉金迷,呼风唤雨的,实则是悲哀可怜的很。他的文字写的都是她们的风光,你仔细读来,笔触里却都是同情,在笔缝里面透将出来。他笔下的女人有最多的好,最多的敏感,最多的温柔,最多的智慧。

白先勇是爱女人的,欣赏女人的,更是同情女人的,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对女人的爱,欣赏和同情。虽然真实情况是他自己骨子里爱的是男人。

这东西不是说写就可以写将出来的,只肖说,天才罢了。每一篇都是饱和的人物,每一篇都是风景画,每一篇都是小电影。难怪这集子里的只肖寥寥数字精悍的短篇小说几乎篇篇都被改编成了电影。与其说他是小说家,不如说他是那段特殊历史的记录者。当年的一段迁徙史,竟成了文人骚客的艺术来源。

作家,从来都是时代的记录者。

《台北人》白先勇先生描绘了国民党败退台湾后,那一批仓促来台,还守着故乡的梦,守着远方的爱人,孤单着的充满希望又充满绝望的十几年罢了。

他写尽了那份乡愁,写尽了繁华落尽后的悲肠,写尽了异乡人在他乡一切重来,艰难求存的悲苦和欢颜。无论是底层兵士,还是高层将领,无不望尽天涯路,守着一份故国家园梦,不愿醒来。

在白先勇的笔下,描绘的多是因为政治原因从大陆跑到台湾的上流社会的遗世孤老,太太小姐交际花,大学教授,也有下层社会的男工,陪酒女,舞女,小店老板娘,小学教员等,无不是在过去的回忆和美好,现世的挣扎和落寞间苦苦徘徊。短短十四篇短篇小说,皆精炼雅致,形神兼备,往往一瞬的时光就可以倒回到几十年前。

倘若没有这段政治和战争导致的家国离别,就没有华人世界的白先勇,就没有《台北人》这部灿烂的书眷。离愁是作家诗人最美好的养分,滋养着他们丰富敏感的内心,绽放出些美好丰盛的花朵来。

有人说,白崇禧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而是生出了白先勇这个儿子。这个有点戏谑的论断,实不为过。遥想当年白崇禧跟着蒋风雨飘摇的去了台湾,一介名将,被夺了权,空背着一个宗教领导人名号的官衔,郁郁庸碌的过了下半生,死时还有伤风化的被人嘲弄了翻。

真多亏还有个白先勇。

在大陆时尤其是上海南京的纸醉金迷给了白先勇最初的惊叹,良好的书香门第背景给了白先勇最好的熏陶,父辈家族跌宕起伏的命运更给了他最多的心灵震撼和深刻思考。没有这一切,何来白先勇——华文世界里小说写的最好的作家,没有之一,至少在我看来很是如此。

这个世上,只有白先勇,也唯有白先勇,因为它独特的出身,家世,经历,阅历,才华,个性,方能写出这些灿烂不朽的短篇神作,让《台北人》可以屹立为百年华文小说的十强,且是入选作品中唯一在世的作家。排在他前面的有鲁迅,沈从文,钱锺书等。《台北人》是白先勇先生用诗化的语言写就的「诗化的小说」。

关于《台北人》的溢美之词已经是不计其数,绵延几十载,甚至从这本书四十年前的初初面世即是。在此处不再赘言了。

吴念真和白先勇是我最喜欢的台湾小说家。两人的作品都有深深的情怀,都关注六七十年代台湾的社会民情。吴念真出生台湾底层,是台湾本土人,所以他的作品都是描绘社会低层人士的心酸和悲情;白先勇出生上流社会,书香门第,自幼漂泊辗转,却见多识广又细腻敏感,其作品更多是描写上流社会,特别是都台湾后的家国情怀,浓郁乡愁和深深的落寞。

两人搭在一起,就是一卷完整的台湾民国史,便是一触最生动妥帖的台湾人情,和在一起,变成了一幅韵味十足酸甜并济的台湾风情画卷。读者之幸,读者之幸也!

白先勇先生另外一部声名在外的短篇小说集,《纽约客》,虽较《台北人》略微逊色些,却同样堪称文坛佳作。呼应于《台北人》,其描绘的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或者更早从大陆或台湾奔赴美国求学工作的一群人的悲欢。

白先生的短篇,无任何一篇有逊色之说。各种滋味,读了方知。(纯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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