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積10年的米好好吃？泰國「十年米」之亂的政局算計

泰国副总理声称囤放10年的米安全美味，引发争议。示意图，非十年米。 图／美联社

近来泰国网路声量最高的热搜词是「米」，例如จำนำข้าว（典押米）或ข้าว 10 ปี（十年米）。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米名词，是因为五月初泰国副总理兼商务部长普谭（Phumtham Wechayachai），率领官员、媒体等30人跑到东北的素林（Surin）府，在全国人民面前展开了一场吃米秀。

原本商务部长促销当地农产品非常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宣称所食用的米已经储存10年，乃是以前盈拉内阁大米典押计划的遗产。大家都很好奇，米放了十年还能吃吗？根据普谭所言，当天他吃的米已经洗了15次，很安全很好吃。无独有偶，十年米也被送进总理办公室作为午餐，让斯雷塔和其团队大啖一番。

然而，许多泰国人民都质疑为泰党的吃米秀，认为十年米可能具有致癌的黄曲毒素，或是化学污染（想要长期储存，就得用甲基溴或其他药剂频繁熏蒸杀死昆虫和真菌）。普谭则表示这批米会交给卫生单位进行化验，化验没问题后就可出售，总比放在仓库腐烂要好。

由于这批米先前已流标三次，外界也想知道会被出售到哪里。对此商会领袖表示，非洲国家长期购买泰国的旧米，或许能卖到南非等地，普谭认为这批米只有1万5,000吨左右，外销不一定划算，他估计应该可卖2亿到4亿泰铢，如此政府可以得到收益，商人也可拿回部分米仓押金。

前总理盈拉的大米典押计划，向农民大量购米后却难以售出，导致囤积多年。 图／路透社

现在十年米已在全球媒体曝光，外销非常困难，但内销的话泰国人民更不可能买单，国防部长苏廷（Sutin Klungsang）便表示，只要证明米的安全性，他非常乐意买给士兵们享用，不过很快就否认此事。由于泰国正在和中国商谈潜艇采购，方案包括以泰国农产品折算，苏廷也表示如果中国人想要这批米，他可以买给他们。

与此同时，有专家发表十年米检验结果，显示具有黄曲毒素，为泰党政府则质问专家的样本米从何获得，他们会送交专业单位审查才能获得可信结论。学者也以保护公众健康为由，敦促政府放弃这批米，而且不该被用作动物饲料，比较可行的方法是用来生产酒精。

也有反对党政客宣称十年米缺乏认证标章，意味这批米不符合泰国食品标准，网民更嘲讽应该把十年米送到国会与各级政府机关，让议员（反对党除外）与官员享用。针对这些挑战，普谭强硬回应，表示考虑控告那些散播十年米虚假资讯的人，因为他们的言论伤害了泰国米的品质。

从用司法威胁，到用米换潜舰，为泰党部长们的言论非常明确，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卖掉这批大米，背后的原因只有一个──继塔克辛后，让盈拉回归。

年轻的读者们可能不知道盈拉是谁，她是塔克辛的妹妹，在塔克辛倒台流亡后，接手了政治事业，在2011年率领为泰党成立政府，被称为亚洲最美的女总理。盈拉上任不久后，以保护农民免受中间商剥削为由，启动大米典押计划，让政府用高于市价五成左右的价格向农民购米，结果就是政府储藏了过多的米而难以全部售出。

补贴的民粹主义政策造成国库巨大损失，各方计算至少从2千亿到4千亿。2014年泰国国家反腐败委员会（NACC）对大米典押计划展开调查，以玩忽职守、造成腐败为由弹劾盈拉，而当时的陆军总司令巴育不想再忍受塔克辛家族掌权，因此发动政变成立军政府，2017年泰国最高法院以渎职判处盈拉五年徒刑，盈拉便逃至海外。

由于盈拉内阁留下了约1,800万吨大米，其中许多米被市场认为品质很糟，军政府上台后就开始不断低价拍卖，到今年只剩下存于素林府的1万5,000吨陈年米，一直无法卖出。普谭这次介入，势必要清光这批库存，昭告泰国官民大米案已经是过去式，为盈拉回归扫除障碍。

读者们心中应有怀疑，就算盈拉回国，也还有五年徒刑要服，她真的会回来吗？这从塔克辛的前例可知，只要声称健康有问题，立刻保外就医，一天牢都不必坐。如果连塔克辛都能和保皇派谈妥条件，盈拉更不会有障碍，目前除了少数坚决要求政府守法的塔黑之外，其他党派也没有甚么声音。

泰国前总理盈拉因为大米典押计划遭判刑。图为2016年支持者拿着稻穗迎接盈拉。 图／路透社

泰国前总理兄妹塔克辛（左）与盈拉2022年在新加坡合照。塔克辛后来结束流亡17年生活返国，获得特赦刑期从8年减为1年。 图／路透社

被台湾网红狂赞买房便宜兼可避难的泰国，其政治与司法究竟有没有这么黑暗，可以从盈拉另外一件案子得知。除了大米案外，盈拉还深陷政府非法采购案，这是指2013年为了宣传2兆泰铢的基础建设，盈拉内阁在没有公开招标的形况下就发包，涉嫌图利厂商2.4亿泰铢，又被NACC告上最高法院。

此案因盈拉出走而未有审判，但今年3月间，最高法院突然宣告盈拉和其他涉案的内阁官员无罪，理由是当时泰国预算局已同意总理可为专案动用基金，无须公开招标，且发包厂商也没有对国家造成损害。针对判决结果，NACC宣布不再提出上诉，代表塔克辛又成功摆平了盈拉的案件。

操纵司法只是小菜一叠，塔克辛已有更重要的规画，也就是准备复出的热身行动。今年2月获得泰皇特赦后，塔克辛回到故乡清迈，会见了缅甸反对派的民族团结政府（NUG）、民族武装组织（EAO）等代表，打算利用他和缅甸军政府的旧交情，推进交战双方的和谈，目前仍未获军政府回应。

之后，突然恢复健康的塔克辛又造访普吉岛，据说他在那密会马来西亚总理安华，双方可能就泰南叛乱和缅甸局势交换意见，但此事并未有任何官方澄清。无论消息是否为真，塔克辛一介平民居然可与各国政要或领袖讨论国政，引起前进党的质疑，但斯雷塔政府仅是轻轻带过，表示那些都是塔克辛私人行程而已。

更令人诧异的是，当塔克辛在清迈度假的时候，为泰党联合政府的高官们络绎不绝前来参拜，在一次晚宴上塔克辛玩笑表示，今天可以召开内阁会议，因为座上客有18位正副部长，已达到法定开会人数。而最近泰国内阁改组，被爆出斯雷塔向塔克辛寻求确认支持名单人选的传闻，最后也显示多名塔克辛心腹成为阁员。

至此，情势已经非常明显，如果读者还对塔克辛的权力有怀疑，可以看看斯雷塔在泼水节的X推文。文中他向塔克辛行跪拜之礼并祝愿新年快乐，原本斯雷塔年纪比塔克辛小，若是一般平民依泰国习俗行大礼并不为奇，但作为一国总理会对假释犯居然不避讳，泰国人民自然心里有数谁才是真正总理。

泰国总理斯雷塔（右）日前向假释中的前总理塔克辛跪着行礼，引起批评。 图／X

责任编辑／颖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