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秀枝》白先勇:「我永远是台北人!」
简秀枝》白先勇:「我永远是台北人!」。(图/爱传媒提供)
【爱传媒简秀枝专栏】「我在台北扎扎实实住了11年,那是人生最重要的11年,由建中到台大,思想形成期,没有这个基础,我就没有创作的基底,对我的写作或生活,都影响深远!我永远是台北人!」
白先勇(1937-)11月26日在台北文化奖颁奖典礼上,作了以上表示。这位出生广西,童年饱经波折、时局动荡,辗转迁居广西、重庆、上海、香港等地,直到1952年才定居台北。
白先勇解释,他一到台湾,落脚台北,插班考上建中二年级,念完高中后,曾因梦想参与兴建三峡大坝工程,以第一志愿考取成大(当时是台湾省立成功大学)水利工程学系,翌年发现兴趣不合,乃转学国立台大外文系,改读英国文学,从此如鱼得水。1958年大学部3年级时,在《文学杂志》发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说《金大奶奶》,早慧的才华,就从台大校园开始。
白先勇说,在台大念书时,对台大前校长是傅斯年(1896-1950)敬佩不已。因为傅斯年在大陆时期是著名学生领袖,于1918年春夏,与罗家伦、毛子水等20余人组织新潮社,仿效《新青年》创办《新潮月刊》,提倡新文化,与北京大学国粹派论战,影响颇广。1919年发生五四运动,傅斯年担任总指挥扛着大旗走在游行队伍最前面。该段轶事,对当时满腹理想的台大在学生来说,是最佳偶像。
既然傅斯年可以办《新潮月刊》,提倡新文化,有为者亦若是,于是这样的想法在同学间快速发酵,他们也要投笔从戎,影响时局。
1960年白先勇念大三时,身边一群热血青年,大家都希望以文字报国。那年他与王文兴、欧阳子、陈若曦、李欧梵、郭松棻⋯共同创办《现代文学》杂志。
「些许的不知天高地厚,但他们以文学淑世报国的目标一致,心情炽热,志向远大。」白先勇说。
不过穷学生办杂志,简直朝不保夕。白先勇形容那是一本最穷的杂志,根本给不出稿费,所有的写稿、校稿、送稿,完全由同学们自己来,完全克难式,过程非常艰辛,但是事后回想起来,反而是台大校园生活当中,大家公认最起劲,最有意义的一段日子。
《现代文学》杂志走过60、70、80年代,许多年轻文化人前扑后继,苦撑了20多年,白先勇以「拖拖拉拉」形容存活的不容易。
他描述,《现代文学》杂志的作者,本来都是无名小卒,但是因为有了那个平台的磨练与累积,后来各个都成为一方之霸,对文坛贡献极大,是研究台湾现代主义文学发展,非常重要史料所在。
而他一生吃文学创作的饭,也可说是《现代文学》杂志打下的基础,但他一直珍惜有加,心存感恩。
至于在台湾的11年生活概况,白先勇历历在目,他追忆往事说,他们在台北的老家,就在六福客栈一带,那时候附近都是稻田,他每天骑着脚踏车去上学,去台大的路程,一定会经过瑠公圳,而马路上,还有牛车会擦身而过。
白先勇在自传文章《蓦然回首》中曾提及,1962年,他的母亲马佩璋去世。由于家𥚃笃信伊斯兰教逊尼派,母亲下葬后,按回教仪式进行,他走了40天的坟,第41天,他便出国飞美了。
慈母过世,对白先勇来说,撕心裂肺,影响非常大。他选择离开伤心地,直接飞往美国爱荷华大学的爱荷华作家工作室,学习文学理论和创作研究,当时他的父亲白崇禧(1893-1966)也到机场送行,没想到,那也是白先勇与父亲的最后一次会面,4年后父亲因心脏病辞世,从此天人永隔。
关于母亲的去世,白先勇感受至深,他曾在文章中提及:「母亲一向为白马两家支柱,骤然长逝,两家人同感天崩地裂,栋毁梁摧。出殡那天,入土一刻,他觉得埋葬的不是母亲的遗体,也是他自己生命一部份」。
白先勇初到美国时,迟迟无法下笔写作。直至同年圣诞节于芝加哥度假,心里感触良多,因而再次执笔,写成《芝加哥之死》,于1964年发表。该段历程,成为他的转型之作。
知名学者夏志清曾评论该文章说,白先勇在文体上表现的是,两年中潜心修读西洋小说后的惊人进步。他同时推崇白先勇运用象征方法,扩大主题命意,让自己进入了新的成熟境界。这也是白先勇离开台湾,疗伤止痛的辛苦历程,父母相继过世,但都安葬在台北,台北也成为他永远的思念。
1965年,白先勇取得美国爱荷华大学艺术创作硕士学位后,他到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教授中国语文及文学,并从此在那里定居。
不过白先勇解释,从赴美留学之后,虽然以海外定居为主,但每年都会回台北一次。
他对台北的印象,他说,这几十年来,是从落后的城市,逐渐蜕变为国际大都市,改变非常大,许多地方他已认不得。但是虽然台北的表层变动很大,可是底下台北的灵魂,还是没有改变,跟他是一种血肉相连的关系。
「每次,回台北,都有回家的感觉。埋藏着很深很深的感情」白先勇强调。
由于身为名将白崇禧之后,成长阶段经历多种不同文化,社会与族群融合之间,许多刻骨铭心的感受,都成为他创作养分。外省族群的集体鄕愁,少数族裔的边缘化隐忧,甚至海外华人的徬徨无助等等,都成为白先勇急于捕捉书写的动人故事,他文思泉涌、才华横溢,许多人与事,透过他细腻悲悯笔的彩笔,力透纸背,令人动容。
「台北人」这本家喻户晓的小说,其实并不是白先勇为土生土长台北人而写,而是针对随国民政府来台,慢慢入境随俗的那一大群新台北人,白先勇描述他们远离故土,重新面对新环境的内心波折与转折的血泪篇章。
1971年出版的《台北人》到今年,正好是50周年,白先勇很技巧地把都会文明的台北城,以及心灵文化的台北人,交融在他的著作之中,内外辉映,相得益彰。该书不只畅销,而且已经长销了半世纪,因为现在已经成为不朽名著,所以,后市持续看好。
就也因为白先勇这本「世界级」的「文学经典」,让「台北」这个地名,也搭上「名著」列车,行销四海,扬名国际。
白先勇的天赋与热忱,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创作不断,长、短篇小说,已经多次被改编,搬上舞台银幕上,著作,也屡屡被翻译成各种文字,蜚声国际。
26日的台北文化奖颁奖典礼上,白先勇强调他是台大外文系毕业生,也是台北建中的校友,对于形塑他思想的11年台北岁月,珍惜有加。
柯文哲市长说,他读过白先勇许多畅销书,但从未谋面,昨天总算见到本尊。柯文哲大大赞扬白先勇的文学造诣,也欣赏他娓娓道来,说故事的才气。
副市长蔡炳坤也特别以建中前校长的身分,和白先勇这位杰出老校友,拍照留念,十分以白先勇的成就为荣。
喜迎《台北人》出版50周年的此时此刻,获颁台北文化奖,对84岁的白先勇来说,他喜形于色,匆匆匆11载的过客生涯中,台北文化奖彷佛一种家的肯定与认同,对他的飘泊人生来说,意义非凡,也弥足珍贵。
作者为典藏杂志社社长
照片来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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