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奖入围青年导演胡波之死 他是谁?为何自缢?

年仅29岁的青年电影导演胡波死的时候,上吊在自己位于东五环居住的大楼里的楼梯间。据说他只要有悔意,脚很容易找到着力点,随时收手,但他没有,可见他不回头的决意。

图、文/镜周刊

这是2017年10月12日的事情,一年后的今天,他的首部剧情长片大象席地而坐》在金马影展上与观众见面,得到金马奖观众票选最佳影片奖,并一举入围了剧情长片、男主角、新导演、改编剧本摄影、原创电影音乐6个奖项,侯孝贤观影后赞叹:「非常厉害,比我们年轻时拍的电影还要好!」将近4小时片长、一场一个长镜头的独特风格,刻划自私自利的社会、网路人际霸凌、一团破烂的生活、压抑而没有出路的未来,传达出胡波眼中所见的荒芜世界。

胡波的母亲也来台北参加金马奖了。他们的老家在山东济南,胡波去世后,制片公司冬春影业同意把版权「捐赠」出来,目前4小时长度版本的版权,在胡波父母手里。

一开始,没有人知道胡波的死因。一个月前的9月3日,他在自己的微博上写下这段文字

「这一年,出了两本书,拍了一部艺术片,新写了一本,总共拿了两万的版权稿费,电影一分钱没有,女朋友也跑了,隔了好几个月写封信过去,人回『恶心不恶心』。今天连蚂蚁微贷都还不上,还不上就借不出。关键是周围人还都觉得你运气特好,CTMD。……之后的几年还得攒钱,把自己第一部电影版权买回来,两辆超跑钱,以拍艺术片的收入来看,不去贩毒很难做到。」

几天后大陆互联网上流传着一张对话截图,王小帅对胡波说:「那个长版本很糟很烂,明白了吗?」但很快这张截图被删除。

回顾《大象席地而坐》的拍摄之初,剧本在2016年参加西宁FIRST影展创投会上,得到了冬春影业制片人刘璇及她的丈夫、导演王小帅的赏识;2017年初,电影在河北省井陉县开拍,据本片摄影范超说,预算只有60万人民币,拍摄期不到一个月。之所以选中井陉,是因为那里是个整天雾霾、灰蒙蒙的煤矿小城,没想到开拍后天天是大晴天剧组演员只好利用凌晨天还没亮、傍晚太阳下山后这两个时间抢拍,入围男主角的演员彭昱畅说:「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起床排练。」

彭昱畅饰演一个中学生韦布,他在学校被霸凌,在家里被父母骂是什么也不会的垃圾;他所喜欢的女孩黄玲,因为跟学校副主任的合照流出,被全校唾弃,被副主任的老婆和自己的母亲追杀;他的邻居老金被儿子媳妇赶到阳台上住,即将要被遗弃在养老院。他们都是被体制排除,掉落到外面的人。这一天,三个人聚集在车站,准备登上火车前往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边缘的满州里,去看那头席地而坐的大象。

剧本和电影的拍摄都不是最难的事儿,难的是电影拍完后,制片方和导演起了严重的意见冲突。媒体报导,胡波曾经被威胁「随时都可以换导演」,甚至是不让他署名导演。剪辑阶段,胡波早已决定,这部电影是由一场戏一个长镜头串连而成,四小时长度是必然的结果,但制片方认为这对市场挑战太大,坚持让他剪成两小时片长的版本。胡波剪了,但剪完后,他却决定不做了。他打算向冬春影业买回四小时的版本,但对方开价350万人民币,对于初出茅庐的年轻导演而言是个天价。根据大陆媒体报导:「6月27日,冬春影业向胡波发送违约行为沟通函,『提出损害赔偿请求』。几天后,冬春影业向胡波发送第二次沟通函,直接要求解除导演聘用合同。」意即除了剧本创作署名权外,他被剥夺了导演、剪辑、版权的权利。

至此,胡波一年多来的心血等于是没了。

胡波的一名北京友人接受访问时说,他在出事4天前,与胡波一起喝酒聊天,当时谈到了死亡:「以后我的墓碑上要刻一个吊死的人。」胡波说:「反正活着也没什么好事,就是像工具一样,写作、拍电影。但创作本身是去经历几何倍数的痛苦。」

胡波重考3次才考上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后反而先写起小说,因为相较于电影,这是一个安全、自由度高的创作形式,他出版过小说《大裂》、《牛蛙》,2014年还参加过金马电影学院。他的文字黑暗而阴郁,王小帅曾经评论:「他的故事和文本散发出一股迷人和离奇的氛围,那种空气中弥漫的失落和伤感不用影像,文本已经抖落了出来。」可惜赏识他的前辈最后与他反目

胡波也是一个对自己的创作特别执着、不愿妥协的人。据说念北京电影学院时,他的毕业短片被老师批评太过文艺,他仿照韩国电影工业的类型片模式拍了另一个,一家电影公司看了以后邀请他当商业片导演,他拒绝了。他不愿意妥协。创作是他对这个世界不服从的表达。

《大象席地而坐》的演员章宇在悼念胡波的文章中如此说他:「穿件纯白T,白鞋,浅色仔裤,还骑那辆白色破踏板儿,长头发收拾得挺干净。那天北京下了阵雨,他说他路上被淋了。我们就乐。胡波笑起来特别舒服,他笑得也多。嘴上也爱操别人的妈。」他拍了一张胡波在拍摄现场坐着抽烟、等待光线的照片,看起来充满希望

孤独的他心里有一个洞,就像《大象席地而坐》里的韦布,想替朋友出头,却被人一脚踹倒,站起来、又被踹倒,再站起来、再被踹倒…。因此只能把希望寄予远方,电影最末,主角在一片黑暗中下了火车,踢起了毽子,一下、两下、三下…,远方传来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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