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 我们和霾成了朋友
时间:2015年12月7日到9日,2015年12月19日到22日。
北京顶着首都之名,首先鸣起了刺耳的警报声。雾霾于是升级为了红色预警公众事件。每一个北京的手机号都收到了政府的简讯。幼儿园中小学停课,老师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前的学生们授课,叮嘱作业;机动车单双号限行,突然少了一半的车,这臃肿得走不动的姑娘一眨眼就清瘦了一大圈,看得人目瞪口呆。
牵一发而动全身
建筑垃圾车、渣土车、混凝土罐车也禁驶,企事业单位建议实行弹性工作制,连医院都做好了应急准备。一下子,摆设状态下的城市自我免疫系统运转开来,像一个庞大的机器,牵一发而动全身。
雾霾终于以这样一种有形的状态介入了日常生活。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小小的高潮而已,就像铺垫了五十分钟的乐曲让人昏昏欲睡,总得来那么几个音符,吓吓乐队,惊惊观众。之后,该照旧照旧,该叫嚷叫嚷,该漠然漠然。大舞台的帷幕拉开,叮叮咚咚敲锣打鼓之后,演出被推到台前,世情百态终于找到了一泻而下的出口,正剧、闹剧、悲喜剧,同台争奇斗艳。
2015年已经过去,这个冬天,从11月到12月,这将近60天的日子里,不是寂静岭式的雾霾,就是清冷高远的蓝天。不是辣辣的干涩的眼睛,痒痒的鼻子,钻到脑缝里的头疼,就是从头到脚的神清气爽,只不过,露在外面的耳朵、手、脸,都要冻得一点感觉都没有。
等风来,等冷风来。风成了最奢侈的东西。从蒙古的草原,到张家口,朋友圈里每个人都在实时地转发着天气情况。一句「到张家口了!」,沸腾了整个朋友圈。而天气间的转换,并不是一比一的对等,三五天的雾霾,才只能换来两三天的蓝天。这个时候,抬头仰望,就像是劫后重生。
刚开始,确实如此,恍若初经风霜的少年,一点点情绪波动都可以是整个世界的崩塌。可一整个冬天下来,仿佛人体的适应力都展现了出来,再大的雾霾,似乎也习以为常了。有钱有地方的,紧闭房门,买空气净化器;没钱没条件的,抓起口罩就出门,忍受着标准规格的口罩,不合耳朵的皮筋半折着软软的耳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每个人都被侵犯了
甚至有莽汉,不论多大的雾霾,多呛鼻,都毅然决然地用肉体直接接触,念叨着反正都要死,少活一两个小时也并不在乎。刚开始,朋友圈里还愤愤不平地转发着「伦敦的大雾并不是靠风治好的」、「洛杉矶大气污染治理经验」、「什么型号的口罩最有效」,好像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被侵犯了生命健康权,要指着鼻子骂污染,干柴烈火,也是一点就着。
到了后来,朋友圈里跑了大半个北京城吃美食的,逗弄小孙子的,秀恩爱的,吃醋的,心灵鸡汤的,矫情别扭的,一如往常。就像激情总会被生活所打败,就像有了年代的机器加点油,齿轮就又吱吱呀呀,一个一个地严丝合缝地开始工作,就像吃饭、喝水、睡觉一样稀松平常,而又必不可少。慢慢地,雾霾就从生活的敌人,变成了生活的朋友,而且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甚至于只要你活着,你就和它在一起的那种朋友。
治霾失利提头来见
这个时候,或许在台湾,或许在英美,就会有某些有超强生命力的个人或者党派站出来,义正词严地要解决问题,屡屡亮相各大媒体,一副全民代言人的模样。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两个月。全民的情绪都沸腾起来,就像开水往外冲着热气。
或许问题真的被解决了,大概更多时候是在喧嚣中,每个人都情绪高涨,发泄着不满,质疑着目的和动机,错开问题本身,好像问题已经被解决了,或者喷完唾沫星子问题就解决了。回过头来,戴口罩的时候才记得还有雾霾这么回事。
不论怎么说,60天,6天红色预警,传递信号似的晴天炸雷,在公众事件的氛围下,告诉了我们大陆解决这个问题的重视程度。
一旦他们信息掌握者和决策者开始敢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给自己找难堪,自己给自己使绊子,那远比平头小百姓气得直跺脚顶事。
毕竟,做销售的不会懂铀会不会随着煤进入大气,构成雾霾;卖章鱼小丸子的也不能懂3M和活性炭口罩过滤PM2.5的具体过程,更不用说只有他们,才能一纸公文下去,该停产的都停产。2014年的1月,北京市长王安顺还曾经说过,2017年要是还治理不好雾霾,就提头来见,也不啻豪言壮语。
沿着既定生活轨迹
这一次,姑且相信他们吧。《诗经》里有一句话,「终风且霾,惠然肯来」,不论天气状况多恶劣,真挚地感谢对方仍然前来。不论天气多差,公共环境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仍然要沿着既定的生活轨迹运行下去,虽然并不再是社会主义的一颗螺丝钉,但仍然是自己的工作单位,自己家庭的一个小钉子。他们都需要我。
不过,说起来,万里无云的高空,满天亮晶晶的星斗,仍然让人如此开心。
《雾霾下的生活》系列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