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女小晴的婚恋难题(上)

作者小晴相约逛苏堤。苏堤之桃红柳绿。(作者提供)

小晴烦恼婚恋,完全忽略太子公园美景。(作者提供)

台湾的不婚女,偶尔会被爱国者笑骂:妳真是对不起国家。命中欠酸的会说她们是放牛班的学生,明理的则以「粉领新贵」或「黄金女郎」来称呼,她们只负责对双亲养老送终,不必为人妻人母的加重「功课」,许多视婚姻为坟墓的过来人,都认为她们是福报好、业清净。

「剩女」一词,没人敢说不是中国的发明,年过二十五岁的芳华女子膺此名号,怪的是长期以来,竟然没人带头说这样的贬抑很不好,我的小友小晴,初识时告诉我她是剩斗士,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晋身为警报大响的必剩客,自认半点不轴认死理)的她,必须面对中国婚恋生态中无可避免的各种问题,其中的铓铓角角(原则、范围),真可让人把天给聊死。

剩斗士不明觉厉

小晴读大学时,因为同学对她的羡慕嫉妒恨,她就跟老师说要跟校长投诉,我还没估量出她的领袖潜质,她接着说带老师跟同学到老家附近的太湖玩,系主任是个中国通,一见小晴她爸就说:「秦先生,您真是不容易啊!」我因此判定这姑娘八成是二班的,因为不是一班(般)的人,自然也很难去喜欢一般人,她的自我存在感,就像是永远不会触到暗礁的船,不知道什么叫散板

我跟小晴的半年之约,是带她逛苏堤六桥,两人从旅舍出发,途经有如童话世界的太子湾公园,我这才确定她果真是读二班的。太子湾公园是杭州的赏樱胜地之一,最吸睛的是每年举办的郁金香节,一般女生看到大片花海,大都很难不把自己当成一盘菜,就算不知道荷兰郁金香最贵的品种叫「永远的奥古斯都」,也都想在赏花的人流里拍它个够,就算无法证明人比花娇,至少也能跟诸亲好友刷个到此一游。

小晴是不管公园里的「花自飘零水自流」,一迳走路看地,叨叨絮絮跟我说二十五到二十八岁的叫「剩斗士」,二十八到三十岁叫「必剩客」,三十到三十五岁叫「剩者为王」,三十五岁以上叫「齐天大剩」。

听完这个有点让人啼笑皆非的位阶次序,我那无处安放的想像力瞬间被激起,不管「圣」跟「剩」是否被人故意谐音双关,常识告诉我,要判断一个教是不是邪教,就要看教主是不是还活着;要谈论一种说法是否有问题,那要看问题的主角表现如何,活得有光有热的未婚女子,谁有资格说她们就是剩下的?还普遍被认定未来不是人生胜利组?

来台湾闹了笑话

物理学说质量越大惯性就越大,用来衡量有点「二」的小晴真是再合适不过,她的惯性很跳跃,来台湾出差,跟人说要坐高铁到「鸟日」,高雄同事想半天,说从来没听过台湾有个叫「鸟日」的地方,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二班的脑子里只习惯英文,中文经常是率尔以对,把乌日当成了鸟日。

都说脑部严重受损的,会有机会得到一种叫「后天学者症候群」的病,也就是脑袋被撞到一下子突然开窍,小晴的脑袋就算被驴给踢坏,在我看来,容量还能直逼一千四,质量应该是足金足两。来我家时,依照我的某路口7-11简讯,跟计程车司机说要在七十一下车,见多识广的宝岛运匠先是一愣,接下来笑着跟这个陆客说:我们都习惯把七十一叫Seven。

一天闹个双笑话,对小晴来说是家常便饭,她在第一时间跟我报告自我教育的结论:鸟的简体字有一只眼睛(一点),乌字没有。我向来喜欢非顽固型的「红脖子」(保守派),于是带她去见我的救命恩人别号万里长城」的大坑四号步道

肯抬头自有天空

台中市观光局力推的四号步道,不仅驰名全台,就连跟我在山上聊过天的外国观光客都会说相见恨晚,因为大部分是木栈道,要是没全神贯注脚下,很容易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小晴在大陆经常参加跑山,说那是最能直接证明自己不是「剩女」的活动,她在山顶的亭子里,对喘得跟狗没两样的我,说起她的家庭革命。

小晴是养女,父母对她的栽培是极尽所能,大学毕业后,妈妈想到的是会离门户不离肠肚,有份三餐无虞的工作才有结婚的资格,四处找门路托关系,好不容易让她进了国企,没多久就碰上五虎下山──私人企业来势汹汹,小晴不顾家人反对,从国企跳到私企,这个不下于雁叫一声,穷人一惊的决定,老实说连我都佩服。

台湾的私企只要对顾客负责,大陆的私企感觉很像「多宝塔」,非大触型的老板,要面临的是上头有社区,社区上面是政府,政府之上是中央,中央顶端是常委,这是「计划型经济」的中国特色,他们唯一的信条是:马四脚也会绊倒。小晴说她不想跌倒,再接再厉的生存之道,就是假日到上海进修拿硕士学位,就算岁月不饶人,就算老被长辈讥笑是哈巴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她很清楚年年知为谁「留」,为了拚出不一样的天空,只想完胜不想成为「必剩」,周遭的压力自然有增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