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岸》山东济宁寻碑记

子路第七十三代孙仲伟帅(左)与作者陈益源于越南使节诗碑前合影。(作者提供)

在金门睿友文学馆「陈炳容金门乡土史地作品展」现场,有篇〈金门古官路探索〉,文中提及至1954年中央公路(伯玉路)完成,有五百多年风光岁月的官路功成身退,被新式公路所取代,而在军方辟修公路时期,「由于局势吃紧,构建工事的建材需求孔急,官路沿途的碑坊、路亭有的便被拆毁,充当建材,诚属无奈与不幸」。

关于这类「无奈与不幸」的事情,很多地方都在发生,并非金门所独有。看到陈炳容老师上述感慨时,我立即联想起自己在山东济宁仲夫子(子路)庙寻访古碑的经验。

2018年1月作者(右3)前往济宁微山仲庙寻碑。(作者提供)

2018年1月15日,我因执行「清代越南使节于中国刻诗立碑之考察与研究」计划,去到济宁市微山县鲁桥镇仲浅村的「微山仲庙」进行现场考察。行前,我已尽力做足功课,事先掌握到清朝乾隆年间有阮宗窐、阮辉𠐓、胡士栋等三位安南使臣曾在仲夫子庙刻诗立碑的文献记载,又看到有记者报导微山仲庙:「虽然经过修缮,眼前的仲子祠还是略显衰落。院内杂草丛生,乱石遍地,从地下挖出的三只赑屭和一些石碑也都残坏破损,散落院内。」

我是多么期待,仲夫子庙院内从地下挖出的石碑,倘若正是我要寻找的越南使节诗碑,那该有多好啊?

事实证明,此一期待只是我空虚的幻想而已。仲庙里里外外,根本看不到乾隆年间任何一块安南使节诗碑的影子。

还好,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子路第七十三代孙仲伟帅先生的引领下,我于面向「卫圣殿」左侧厢房壁间,意外目睹了三块年代比乾隆更早的康熙年间石碑,它们是专为清初阮进材、陈世荣,阮名儒、阮廷策,阮贵德、陈璹这六位安南国使的六首〈谒仲夫子庙〉诗所刻立的。

后来经过我的研究,综合越南燕行文献与《仲里志》、《济宁金石志》等田野资料加以统计,从康熙二十五年(1686)到乾隆四十六年(1781)共有二十三位越南使节为仲夫子庙留下了二十九篇诗作,这些诗作大都以同一使团成员为单位,合刻立碑,推估这样的越南使节诗碑约有八到十块之多。

2018年1月摄于微山县鲁桥镇仲浅村。(作者提供)

可惜目前仲庙内仅存严重腐蚀的三块,其他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根据仲庙大事记的记载:「(1959年)在仲浅村南三里建设三里碑排灌站,仲子庙古碑被运往建设工地,庙内碑刻遭到严重破坏。」

记得2019年10月中旬,仲伟帅先生透过微信告诉我,他曾走访早年拉碑的老人,老人回忆说拉走的碑都是完整的,当时缺水泥板,就把仲庙内的许多大碑,拉去用在涵洞和地基。

我从那时起,又开始有了一个新的期待,期待三里碑排灌站的仲庙石碑有重新出土的一天,到时候说不定有机会寻获失落的越南使节诗碑。

多年过去,最近仲伟帅传来得自仲崇民先生的喜讯!三里碑排灌站果然发现越南使节诗碑踪迹:在一块涂写着「三里」字样的旧碑上,可以看出该碑原系清乾隆八年(1743)合刻阮翘、阮宗窐、邓茂三位同行越南使节六首歌咏子路诗作的下截(占原碑的三分之一);此外,还有一块拆除柴油储油罐旧墩时出土的残碑,碑上镌刻乾隆四十三年(1778)安南国贡使胡士栋、阮仲铛的赋诗,现存上截(占原碑的四分之一)。

乾隆八年越南使节诗碑(仲伟帅提供)

没想到,我这个新的期待竟然梦想成真,真是太神奇了。

此刻,我既渴望可以早日重返济宁续寻越南使节诗碑,同时也衷心祝愿陈炳容老师能够继其《金门碑碣玩迹》(2011)之后,再从金门的公路、军营、碉堡或坑道,把那些不幸被挪充构建工事建材的古碑碣找出来。(陈益源/成功大学中国文学系特聘教授)

乾隆四十三年越南使节诗碑(仲伟帅提供)

(本文来源:《金门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