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恋爱与社会——23年后重新审视《名侦探柯南》
23年前的1月，《名侦探柯南》（下文简称《柯南》）开始在漫画杂志《少年SUNDAY》连载。23年后的今日，名侦探柯南系列剧场版最新一作《唐红的恋歌》获得了68.7亿日元，若不出所料，该作将登顶2017年日本本土电影票房冠军。而今年，漫画原作终于连载超过1000话，新一和小兰终于修成正果，原作者青山刚昌作为漫画家也出道了30年。但在刚刚开始连载的时候，谁又会想到这部作品会越战越勇，达到今日的辉煌呢？
该作品陪伴笔者走过了16年的时光，如今回望这部作品的起点，多少能重拾一些感触，今天笔者便带领大家发掘那些，我们因为身在时代的局限中一直忽视的信息。
1000话过后，新一和小兰终于修成正果！
“平成的福尔摩斯诞生”前后
连载《柯南》之前，与其息息相关的周边世界在如何运转？
先从青山刚昌本人说起。1993年年底，青山刚昌完结了他的首部长篇作品——《剑勇传说YAIBA》。和以文戏为主的《柯南》不同，《剑勇传说YAIBA》是一部王道热血少年漫画，包含了剑戟、魔幻与冒险等元素，主角铁剑更是一个和柯南完全相反的笨蛋武士。该作品在国内被翻译为《九龙珠》（虽然确实有九颗龙珠），但是和以中国传说故事为典故的《龙珠》不同，该作是以日本历史与神话故事为典故。比如里面的武士元素来自于青山刚昌本人最爱的电影《椿三十郎》，又有宫本武藏、辉夜姬等日本著名人物的身影。
《九龙珠》漫画封面
当时游戏公司SQUARE正打算在任天堂主机上推出一款RPG游戏，其最大卖点便是聘请小学馆的七位大红漫画家做人物设定，其中就包括青山刚昌。连载完《剑勇传说YAIBA》后，青山刚昌用了两周时间，为SQUARE出品的作品《Live A Live》（狂飙骑士）做人物设定。这部作品被称为是SQUARE被遗忘的名作。
《Live A Live》封面
完成这个工作后，《名侦探柯南》诞生在即。值得一提的是，该游戏人设的参与人员还包括创作了《炎之转校生》等名作的岛本和彦，在今年发行的《青山刚昌30周年本》里，收录了岛本和彦与青山这位后辈漫画家的首次对谈。
《青山刚昌30周年本》选页
1994年，《少年SUNDAY》《少年JUMP》《少年MAGAZINE》这日本三大漫画杂志早已坐镇市场，宛如三国鼎立一般。《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作为《少年MAGAZINE》炙手可热的漫画，掀起了一股侦探漫画的热潮，《少年SUNDAY》为了与之对抗，便让同样喜欢侦探小说、电影的青山刚昌出动，也就诞生了如今的《名侦探柯南》。
在《柯南》之前，青山刚昌曾画过侦探角色，比如短篇作品《侦探乔治的迷你大作战》，乔治是一个长着中森警官的脸、却只有一寸法师大小的大叔侦探——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身体缩小”，该作品的女主角是个未满20岁的大小姐。大叔侦探+少女组合的灵感正是来自小说《侦探物语》，值得一提的是，由该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侦探的扮演者是已逝著名演员松田优作——也就是《柯南》里的工藤优作和松田阵平的原型。
《侦探物语》（电影）海报
与《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对应的是，《柯南》同样是以高中生侦探为主角。这样一种不切实际的明星侦探，只存在于文艺作品之中，正如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波洛，江户川乱步笔下的明智小五郎，这些侦探都是如偶像一般存在的文学形象，侦探文学需要一个侦探去解谜，而文学又赋予了侦探新的魅力。到了《金田一》和《柯南》这些侦探漫画里，主角都是被日本警方深深信任，并且名扬四方。而学生侦探则是ACG文化中特有的，至于原因，笔者在之前的文章中有谈过ACG文化中未成年主角意味着什么，所以不再累叙。（《有妹有房后宫成团？日本轻小说为什么这么不现实》）日本著名推理小说家东野圭吾曾经表示过无法理解和喜欢这种高中生侦探，毕竟作为现实派作家，无法理解也是理所当然。正因为现实不存在，而ACG这种以完全人造又带有幻想力为奠基的文化，才会允许这样的偶像存在，也因此深受读者观众们的欢迎。
青山刚昌作品的主角们（出道30周年纪念绘）
有趣的是，青山刚昌后来透露工藤新一这个人设有意参照《明日之丈》的主角矢吹丈——一个臭屁又好斗、永远追求极致又充满执着的青年。矢吹丈作为一个六七十年代的漫画角色，经久不衰，他是那个热爱斗争运动的昭和时代的偶像。就像矢吹丈一样，青山刚昌也赋予了工藤新一这个高中生名侦探社会偶像的特色，并称之为“平成的福尔摩斯”。虽然现在平成年代快要过去了。
《明日之丈》的主角矢吹丈
在《柯南》中与之对应的是毛利小五郎——这是一个日本常见的私家侦探形象，最开始是代表着现实的一方。在现实中，大多数私家侦探是很难获得较好资源的，最多去调查一些小事件，比如讨债、婚外情之类的，更别说协助警方办案了。在柯南到来之前，毛利小五郎别说是名侦探，连事务所都是门可罗雀，这种初始设定算是较为符合现实的。而后来毛利小五郎遇到的命案，大多数不是委托上门，而是用意外的情节来推动故事的发展，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叫柯南“死神小学生”的原因了。
萧条时期的侦探物语
那么说到《柯南》这部作品的诞生，就不能不说说当时的社会背景，那便是90年代初期日本经济泡沫破裂，陷入了长期的经济低迷。
自从1985年，日本、美国等五个国家签订“广场协议”后，日元迅速升值，人民为所谓“平成景气”的假象欢呼，同时兴起了投机热潮。根据资料显示，当时东京23个区的地价总和甚至达到了可以购买美国全部国土的水平，这一点也不夸张。然而这种泡沫在90年代初期破裂，投机主义者吃尽苦头。这样的背景催生了大大小小的社会问题，间接造成了私家侦探的生意好转。而《柯南》前期的故事中，就有不少婚外恋甚至是亲人复仇的情节，还有不少关于赌马业、柏青哥店和麻将店的描绘，这也是经济萧条时期社会现状的体现。
在《柯南》1997年的第一部剧场版《引爆摩天楼》中，更是与此息息相关。作为《柯南》的第一部剧场版，整个故事显得十分有野心，标题更是直观地表示这个故事有符合电影框架的大场面噱头，或许正是它开创了《柯南》剧场版必有爆炸场面的先河吧。
《引爆摩天楼》也很好地融合了社会性问题。片中的犯人森谷帝二因为自己年轻时能力的局限性与现实因素的局限性，认为他过去设计的数个建筑作品不符合他的完美主义对称美学，因此用炸弹逐个毁掉。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因为工藤新一破解了西多摩市市长之子为其父亲驾驶撞人顶罪的内幕，而导致森谷帝二的新西多摩市设计无法实现；另外，他在故事的高潮引爆了米花大楼。这两件事都透露出，故事里的社会状态，已是日本泡沫经济时期的巅峰了。
《引爆摩天楼》剧照
片中通过森谷帝二之口透露米花大楼因为经济不景气的原因，让他的个人美学无法完全实现，还成了他最失败的作品。而只存在于森谷帝二夙愿中的新西多摩市估计是在投机热潮最高峰时所策划，最终和被引爆的米花大楼一样，随着经济的泡沫随风而去。
除此之外，《引爆摩天楼》中把炸弹设置在铁道列车各大线路的情节，也让人想起1995年奥姆真理教在东京地铁投放沙林毒气的事件。
私以为，《引爆摩天楼》依旧是《柯南》剧场版系列作品中的最佳典范，其原因除了自然流畅地突出恋爱元素之余，还有就是对现实社会点到为止的描绘。
进入21世纪，ACG作品渐渐进入一个脱离社会现实、以幻想为重的时代，《柯南》对社会描写也渐渐减少，更趋向以宏大主题、大场面以及人物关系噱头来构建故事。尤其是后期的故事已经很少展现经济低迷的社会现状。不过，《柯南》这个系列能长久不衰至今，也是因为该作品不断跟随时代变化而做出商业上的变化。
世纪末物语
前期阶段的《柯南》，也离不开一个时间背景，那便是世纪末。剧场版系列中，有1999年上映的《世纪末的魔术师》作为代表，狠狠地借世纪末做噱头。实际上，在文艺作品中，世纪末作为一个人为的概念一直是津津乐道的话题。西方的世纪末思潮体现的是一种悲观与恐惧心理，这种思潮可追溯到18世纪末浪漫主义文学的兴起，而19世纪中期第一次世界经济危机让悲观的欧洲社会演化出这样一种思潮。《世纪末的魔术师》虚构了俄国罗曼诺夫王朝的宝物——回忆之卵，以记录罗曼诺夫一家的回忆，这样的设定与世纪末思潮不仅相关，更是站在世纪末的角度对整个世纪的回望，《柯南》也以该剧场版作为对20世纪的道别。同样道别20世纪的动画剧场版作品还有蜡笔小新《风起云涌！猛烈！大人帝国的反击》，该作品可解读文本之丰富，之后另作谈论。
《世纪末的魔术师》剧照
与世纪末思潮一起到来的，是一种更极端、更具象化的末日情绪。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从来没有间断过，最出名的莫过于伴随世纪末而来、诺查丹玛斯在《诸世纪》中提到的1999年世界末日预言，因此20世纪末诞生了许多关于该预言的亚文化。笔者认为，战后日本体现体现了一种剧变的状态，无论社会还是人，随着越来越接近世纪末，这种剧变越来越强烈。接下来要说的部分内容解读皆为个人揣摩与联系，望各位读者多多指教。
根据笔者的浅薄观察，在日本战后到世纪末的影视作品中，有不少作品体现了人体追求极端运动、或是对人体进行改造，人们对人体的过于自信，又或者是对自然、对战败、对社会（末日）的恐惧，不得不对自己的身体加以改造，因此这样的作品暗藏了末日情绪。笔者认为，在《柯南》中，工藤新一被迫吃下迷之药物APTX4869后，身体退回十年前的状态，这样的情节设计隐隐体现了这些因素。
1964年，日本重建战败社会并引来了本国第一次奥运会的举办，当时一位叫市川昆的著名导演在政府的扶持下拍摄了该奥运会的纪录片《东京奥林匹克》。但由于该片没有把日本的耀武扬威放在重点，该片当时被日本政府打入冷宫。也因此，该片成了众多奥林匹克纪录片中的经典之作。该作展现了运动员对运动的追求，把焦点对准了健美的人体，体现了纯粹的运动之美，无形之中透露了人类对这种极致身体的追求，日本太平盛世的景象在小小的身躯中得以展现。然而这样的身躯在之后的学生运动中被扭曲，被撕裂。
《东京奥林匹克》剧照
六七十年代是日本学生运动的时期，全国大大小小的运动如火如荼进行中，撕裂的不仅是国家的状态，就连家庭、人也在撕裂。在80年代前期的电影诸如《家族游戏》《逆喷射家族》等作品中都体现了大家庭被拆除，家人如同一盘散沙。虽然这些作品都是对日本家庭的极端体现，但是日本那种几代同堂大家族的崩溃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有趣的是，在《柯南》中，几个主要角色的家庭都很少齐聚一堂。比如工藤新一，父亲是世界知名的推理小说家，母亲则是有着和峰不二子一样魔鬼身材的知名女演员，双亲在全球各地到处游走，而儿子早早独立成才；毛利兰的双亲也是分居状态；而怪盗基德的真身黑羽快斗的父亲更是生死不明……这些都体现了日式家庭已经进入了一个新世代。
伴随着大家庭的拆分，人的身体也出现了异变。在这方面，日本的动画片交出了不少答卷，最著名的莫过于《阿基拉》，在物质文明高度发展后，人的身体产生了变异，获得了超强能力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要和科技垃圾融合。除此之外还有展现人体在极限运动中变态的动画作品，比如川尻善昭在《迷宫物语》中的短片《暴走男》，其徒弟小池健在《黑客帝国动画版》中的短片《世界纪录》，出崎统的《怪医黑杰克剧场版 超人类》，这几部和运动有关的动画都出现了肌肉像麻绳一样扭曲变形的画面。因为《怪医黑杰克 剧场版》上映年份刚好是奥运年，该片更是把焦点对准了奥运会。以上几部片子都展现了一种由人体向外出发的末日情绪。
《怪医黑杰克剧场版 超人类》剧照
笔者大胆做出想象，在20世纪末诞生的《柯南》中有着如此设定或许冥冥之中受到了这种语境的启发——当然，这样的设定也可能是出于增添趣味。然而，身体缩小这个事实让工藤新一得以在黑衣组织的眼皮底下逃过一劫。因此之后他隐姓埋名，化身为普通小学生江户川柯南继续调查真相。身体缩小不但没让他在能力施展方面受到限制（当然少不了阿笠博士的帮助），还能让他以小孩子的身份掩人耳目，从而更加深入地调查，不得不说是一种反向延伸——就像上诉那些动画作品中，人类牺牲身体完整性获得超人的力量一般。
经典的一幕
青山刚昌对末日的幻想，在《青山刚昌短篇集》收录的一部早期作品《夏日的圣诞老人》也有体现。
这部作品讲述的是在1999年的夏天，某个被女友抛弃的失意少年在醉酒中不知不觉开启了攻击性卫星装置，导致该卫星将在24小时后攻击地球，地球将会迎来世界末日。不幸的是该少年因为酒精中毒而失忆，忘记了卫星装置的开启密码。为了帮助他找回密码，某政府组织不断实现他异想天开的愿望，包括让他的偶像安西明日香无条件陪伴他一天。
该作除了对1999年世界末日的幻想，还展现了日本经济泡沫时期的盛状（因为该作诞生是八十年代末期），尤其是这时候Girl偶像正处于黄金期末端。相比之下，《柯南》漫画中第6话登场的偶像冲野洋子则是一名随着经济萧条处于偶像冰河期的偶像，因为日本的偶像经济是伴随着消费主义热潮而抬头，自然，进入大萧条时期，以及其他各种原因，日本偶像也进入了低潮期。
《夏日的圣诞老人》
新世纪的交接棒
“这是我跟我爸在夏威夷学的。”
这句话恐怕是《柯南》中被大家吐槽最多的一句台词，为了让柯南“迅速”在相应的剧情里拥有相应的技能以方便剧情发展，这句台词就会被祭出。但这也证明，父亲工藤优作这个角色对柯南的影响之大。剧场版系列中《贝克街的亡灵》正是讲述了父子的关系，在《柯南》这部作品中，父亲角色无处不在。
首先，夏洛克·福尔摩斯对于工藤新一来说是精神上的父亲，在《贝克街的亡灵》柯南一行人参与的虚拟体感游戏中，里面的虚拟角色福尔摩斯便由工藤优作出演。很明显，该作的主创人员有意识地将精神父亲与真实父亲串联起来，并且把福尔摩斯这个偶像侦探在《柯南》中蕴含的隐形意义挖掘出来。
《贝克街的亡灵》中的福尔摩斯与工藤优作
在许多作品中，父亲这个角色象征着权威，象征着上个世代的精神。若说到权威性，那么工藤优作无论是年龄还是推理能力都全方位高于工藤新一，至少在推理方面工藤新一一直没有赢过他父亲。而被工藤新一视为偶像的福尔摩斯也如是。工藤新一虽然相较于少年侦探团是大人，但说到底他仍然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是个未成年，仍未经受社会的浸淫。因此父亲这样的成年人依旧具备权威性。
同样的，以怪盗基德为主角的《魔术快斗》中，黑羽快斗正是追随父亲的身影才成为新一代怪盗基德；《剑勇传说YAIBA》中，主角铁剑也是直到最后才在剑道上战胜父亲。当然，把父亲作为最终BOSS出场，许多ACG作品也有过类似的桥段。（这么一想，柯南应该不会也是这样吧？）前文说到新一的参考原型之一《明日之丈》的主角矢吹丈，作为孤儿的他同样有着精神父亲，那便是把全部人生押在矢吹丈身上的拳击教练。《明日之丈》正是一个与象征主流社会的父权对决的故事，打倒父亲角色，解放年轻的自我是战后昭和一代年轻人的重任，这也是两个时代的交接。
《贝克街的亡灵》刚好在2002年——即21世纪的第二年上映。该作品在编剧野泽尚的编排下，有意去讽刺那些对上一代留下来的糟粕无条件继承而不加以改进的年轻人，以及日本的世袭传统。前文说到该片对20世纪作道别，便是有着对代表这旧时代的父权的道别之意。
《贝克街的亡灵》小哀说的话曾作央视新闻素材
前文提到的蜡笔小新剧场版《风起云涌！猛烈！大人帝国的反击》也是笔者非常喜爱的作品。该作于2001年上映，讲述小新的父母辈都沉迷于20世纪的昭和氛围，心态变回小孩子，不愿面对现实，不想承担父母的责任。相反，这些大人还想要捕获这些新生代儿童，不让他们打破自己的童年美梦。最终的结局是，出生旧世代的成年人向时间妥协，与下一代携手走进21世纪。
相信无论是日本的平成一代，还是日本本土以外的人，只要是不了解昭和一代梦想的人，对这部片子的感触都不会太深。日本要抛下上世纪战后的那份万物复苏的自豪感并不容易，这些影片都在尝试把世纪的交接棒交给年轻人。向前奔跑吧，年轻人们！
蜡笔小新剧场版《风起云涌！猛烈！大人帝国的反击》剧照
传达不到的爱恋
聊了那么多宏大的主题，是时候回到恋爱话题上了。
青山刚昌自己定义《柯南》是一部恋爱喜剧。《柯南》中让主角身体缩小的设定还有一个好处，相信大家也众所周知，那便是用不对等的身份塑造一个近距离的柏拉图式恋爱。这里说的“身份”还包括年龄差异构成的身份不同，比如青山刚昌的故事中有不少是姐弟恋，这便是一种不对等的身份。
在青山刚昌的作品中，利用身份元素来营造恋爱故事的浪漫感已不新鲜。在他的出道作短篇漫画《请等我一下》中，女主便是男主的学姐。男主角是个天才少年，但是他烦恼自己总被人诟病他不够成熟配不上他的学姐女友，他制造出时光机器打算回溯到两年前寻找和他同龄的学姐，然而学姐先他一步去了两年后的世界……
《请等我一下》
无独有偶，前文提到的迷你侦探乔治和大小姐也是一对年龄差与“体形”差CP（虽然后者差得有点大），而《剑勇传说YAIBA》同样是一对姐弟恋……最终迎来了《柯南》的诞生，柯南的身份差异差不在于天生，而是在人为。柯南与小兰两人身份不仅存在年龄差，还有身份隐瞒，而柯南这个角色集大人与小孩元素于一身，可谓非常丰富。制造了这个现状的罪魁祸首便是柯南一直想要打倒的黑衣组织。非常巧妙地，青山刚昌把少年漫画中的一个传统——设立一个永恒的BOSS，让主角不断努力去打倒——与恋爱元素联系起来。
需要注意的是，《柯南》是一部历时23年、目前还不见得会在短期内完结的长篇漫画，而这二十余年我们的现实社会早已沧海桑田，对于恋爱故事来说，变化最大的还是恋人们的联系媒介。关于这一点，笔者在之前的文章《继<人渣>之后，我终于等到一部纯洁的恋爱番》有谈到，大概概括一下就是，随着时代发展与科技进步，恋人们互相联系也因为工具的进化而越来越方便，从以前恋人们联系需要固定电话，到随身携带的移动电话，最终到了如今即时聊天的移动社交网络，这对于恋爱故事塑造浪漫桥段的方式有着非凡的影响。
在《柯南》诞生的年份，“大哥大”移动电话才刚普及，如此笨重的电话别说小学生人手一部，就连成年人带在外面也不方便。相反一部BP机就轻便得多，但是BP机能传达的信息非常有限。因此，《柯南》诞生初期时，新一只能用自己的声音和小兰联系是非常不方便的，这也拉开了新一和小兰之间的心理距离。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柯南为了以新一的身份和小兰联系，经常跑到街上的电话亭和小兰打电话，小兰也只能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固定电话和新一聊天。
可以看出，在早期的《柯南》中，电话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所。这是互相想念对方的两人构建牵绊的地方。对于恋爱故事来说，私密无疑是对恋人培养感情与制造浪漫感的必备要素。电话亭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基本都被设计成只能让一个人进去的空间，作为城市中随处可见的景色，电话亭俨然成了车来人往的大街小道中难得的私人空间——虽然可以看得见，但是听不着。相反，走近电话亭内部，对电话另一头的人则变成“可以听见却看不着摸不着”。柯南可以随时制造新一的声音，但是却不能随时变成新一的身份，新一的身份变得不可视，这与电话亭的内部空间功能相吻合。这恰恰是制造恋爱故事浪漫感的关键——对方情报的缺失与信息的不对称。
在前文说到的《夏日的圣诞老人》中，电话亭同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所。因为男主角不小心启动了攻击性卫星装置，正是因为他不小心拿错了某政府组织老大的卡片当作电话卡使用，并且输入一串数字当作启动密码。最终结局无须多言，便是男主角想起密码，在电话亭里再次输入那串数字以阻止灾难发生。世界存亡之命运在电话亭开始，也在电话亭结束。由恋爱引发如此大的危机不得不说非常“世界系”，但足以凸显电话亭在青山漫画中的重要性。在动画版中，动画主创团队对原作稍作修改：改成男主角输入24个数字传达给前女友，结果成了启动密码。而这24个数字是一串暗号，其谜底则是“永不放弃”。该改动让这个故事升华了一个层次。
《夏日的圣诞老人》剧照
再加上前文说到的身份差异，又再次让互相爱慕的双方产生了新一层的信息不对称。在《请等我一下》中，男主角不晓得如果自己比女朋友年龄大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在《夏日的圣诞老人》中，女主角是偶像，男主角是凡人，在“世界末日”过后他只能通过电话联系这名大众偶像，男主角不知偶像世界的残酷，女主角体验不到凡人的清闲；在《柯南》中，小兰不知道工藤新一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新一为了保护小兰也同样不让她接触到黑衣组织的一丝一毫。
信息的不完全能让对方对自己保持好奇心，而好奇心便构建了恋人们的交流，这就是浪漫。
嗯……信息不对等
《柯南》作为一部不断解谜的漫画，故事里不断追求真相的侦探们同样是通过好奇心来解开一个个谜题。或许这便是“恋爱喜剧”与“侦探悬疑”的交接点。
之后，随着进入方便携带的移动电话时代，这种带有时代因素的电话亭戏码也渐渐少了，更别说如今柯南他们都用上了智能手机。就连柯南用新一身份协助小兰他们解疑的手段也方便了。
不过，在“伦敦篇”中，电话亭作为一个重要场景再次出马，这是柯南变回工藤新一的地方。当然，伦敦的大红电话亭世界闻名，难得以伦敦为外景的故事，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标志建筑物。巧合的是，这些红色电话亭曾被视为（在英国）公共场合“最私密的天堂”“透明的忏悔室”，也印证了笔者前文提到的电话亭在恋爱故事中的功效。
《柯南》中的与现实中的伦敦电话亭对比
后记
至此，本文将要结束。回望以往的《柯南》，回望童年时早已熟悉的那些情节，如今的《柯南》无论画风还是故事形式都已沧海桑田。《柯南》作为一部长篇作品，很多地方已不具备开篇时的张力，谜题设计也趋向于套日常生活的点子模版，但是依旧能保持相当的质量，其扑朔迷离的主线烟雾弹也让笔者依旧兴奋。本文希望能以自己目前的眼光与能力来寻找新宝岛，或许尚有不成熟之处，希望未来的几年再回望，能从同样的故事中，审视出不一样的秘密。
（文/塔塔君 编辑/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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