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孩子打造昆虫馆 养虫达人柯心平

台湾昆虫新竹分馆的天花板上架设伪装网,除了绿化作用,也象征昆虫的伪装能力。(图/林格立提供)

当年以榜首之姿录取台大昆虫所的柯心平原本梦想是成为教授,回母校教书,但他毕业后选择投入创业人工饲养昆虫,拒绝野外捕捉。优质的饲养技术,大量繁殖了罕见的澳洲彩虹形虫,许多海外博物馆也是他的客户。

然而,赚钱不是他的目的,「做对昆虫有帮助的事」才是他的使命。接下「台湾昆虫馆」馆长一职后,即使连年亏损,他还是不愿放弃童年的梦──搭造一处让孩子能免费观察昆虫的地方。

傍晚六点钟,原本静谧的昆虫馆,开始播放轻巧的音乐,背著书包的孩子牵着母亲的手陆续走进来,旁边还有几位20多岁的男孩,也像小孩一般,仔细观察透明柜内的昆虫。这里不收门票,欢迎任何对昆虫有兴趣、有问题民众登门造访。

从小爱虫立志研究

走进台北麟光捷运站附近的昆虫馆,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块匾额「虫界传奇」,指的正是馆长柯心平。

他饲养的昆虫有一万多只,因为饲养技术优异,有些成虫体型还创下金氏世界纪录,堪称「台湾最会养昆虫的男人」。不过,他的童年与凡人无异,只是多了一些缘份与执着。

就读台北国语实小期间,因为学校邻近植物园,柯心平下课后常跑到园内观察水沟里的小鱼、小虾。升上国中后,学校离植物园更近了,他常在打扫时间,发现水沟里有从隔壁流过来的生物。日常观察加上台大昆虫营的体验,加深了他对昆虫的热爱。

后来成功高中到校招生时,柯心平立刻被学长手上的昆虫吸引,为了知道牠的来源,也好奇该校的蝴蝶博物馆,平常成绩不好的他,开始认真读书,最后如愿考上。进入高中后,开始了热血的年少时光,柯心平笑着说:「那个时候到乌来抓虫,根本是家常便饭。我们常常坐最后一班公车到乌来,晚上抓虫,天黑了就睡在凉亭,隔天坐最早的公车去上学。」

「当时的我,几乎已经认得台湾百分之90的蝴蝶,只要牠飞过去,我就可以知道种类。」因为野外经验比同学丰富,柯心平就读台大昆虫系时,大一就进入研究室。从小立志当昆虫学家的他,大学毕业后继续攻读研究所,一步步接近目标时,却发现自己不想局限在特定昆虫的研究领域,而是实际接触更多昆虫,做更多有益昆虫的事情。

柯心平喜欢各种动物,图为新竹馆户外绿地上的黑冠麻鹭。(图/林格立提供)

人工饲养,保护生态

柯心平研究所毕业时,正值电玩甲虫王者风潮全台的昆虫店在巅峰时期有高达80多家,饲养昆虫的民众越来越多,业者从野外捕捉的量也大幅提升。擅长养虫的柯心平见此现象,决定创业,大规模人工饲养,以降低对生态的伤害。

「业者从野外抓,一天就可以抓100多只锹形虫,但人工繁殖,是抓少数回来繁殖,要养一年幼虫才会长大。」柯心平说明,虽然这么做成本较高,但可以掌握昆虫的生长履历,确保其品质,也能清楚告诉消费者,这只虫的寿命还有多久。

饲养昆虫时,主要注意事项有温度、食物新鲜度、容器大小、干扰程度,柯心平生动地说:「甲虫只要一两个月换一次食物就好,每天换会吓死牠,不小心惊动到牠,牠会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而当幼虫被养得越大,成虫就会越大。原则看似简单,但拥有长年的饲养经验与知识,才能掌握关键。

问起柯心平有饲养哪些罕见品种,他思考了一会,难以在「得意之作」中挑选出一个来介绍。「你有看过彩虹锹形虫吗?非常漂亮,牠的外壳会反光,但牠只住在澳洲北部热带雨林的小山上,标本也非常稀有,一只要价台币五六万。」后来柯心平幸运地透过一位熟识的日本学者取得合法幼虫,悉心照料后,培养出大量成虫。原本是旗舰级的彩虹锹形虫,现在变成饲养的入门款。

另外,产地在玻利维亚山区的撒旦大兜虫,属于数量稀少的保育种,任何的国际交易行为都受到《濒临绝种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管制,但是柯心平人工饲养的则没有这个限制,有助于该类研究在国际间的交流。

新竹馆的苏卡达象龟总是吸引小朋友围观。(图/林格立提供)

理想经营昆虫馆

2008年,柯心平接下台湾昆虫馆馆长一职,但当时「甲虫王者」风潮已到尽头,全台的昆虫店只剩下三、四间。他回忆当时:「大家都觉得我是白痴,台湾的甲虫风潮已经跌到谷底,为什么我还要进来这个市场。」但他认为,当炒作的热情退去,才是教育民众正确饲养观念的好时机。

「小朋友养大昆虫,只想拿来打架,打架其实没关系,甲虫的构造本来就是为了打架,前提是两边势均力敌,才不会有伤害。」柯心平希望透过昆虫馆,告诉孩子饲养昆虫的重点不是「多」就好,而是在过程中培养照顾生命的态度及观察与分析的科学精神。

柯心平对课程品质讲究,要求昆虫馆的老师写下每堂课的理念,也规定他们出外授课时,只能带三种动物,才能让学生有充足的时间观察与认识,避免只是走马看花,单纯在欣赏「昆虫秀」。副馆长赖幸诗也表示,老师出营队或导览前,都要先经过馆内受训与考试,模拟学生的提问与当天会发生的状况,以免单向无趣地向学生解说。

台湾昆虫馆的定位是昆虫资讯中心,除了教育之外,也欢迎民众来询问任何有关昆虫的问题。「只要是对动物有帮助的事,我们都会去做。」柯心平表示,最近团队受台北市政府委托,制作「蛇类快速辨识图鉴」,帮助消防员抓蛇时,迅速判断蛇的毒性,而动保会也请昆虫馆教导大众关于蛇与蜥蜴的基本常识,防止民众一股脑儿杀死误以为的「害虫」,影响生态。

睫角守宫。(图/林格立提供)

不懂商业,但坚持原则

台湾昆虫馆经营迄今12年,陪伴许多爱虫的孩子度过童年,学习面对死亡。「有些孩子升上国中后,还是会回来问问题,与我们分享最近看到的虫。」赖幸诗说,即使孩子长大后没有那么多时间养虫,但依然对动物充满热情,目前团队中的一位成员,就在高中时期担任过馆内志工

谈起昆虫馆经营之道,柯心平说:「我的专长是养昆虫,不是赚钱。」没有太多商业策略,但有一定要掌握的原则,教学生养虫「简单为上」,不为图利而提供多余的商品,「很多业者会为了赚钱,告诉学生要买营养水,但只要基本的腐植土就可以了。」

被商业杂志描述为「年营收两百万,靠梦想吃饭」的柯心平,提及这样的头衔时,却一时语塞,眼神里尽是说不出的心酸「他们没写到的是,我为了昆虫馆,还去贷款。」但即使连年亏损,他为了理想,还是努力实践「对动物有帮助的事」。昆虫馆内收留多只民众弃养的生物:红龙、鹌鹑、巴西龟……,「连小朋友也丢给我们。」柯心平开玩笑说,家长在周末会将小孩寄放馆内,待晚上再接走他们,这段空档老师会带着大家扫地、喂动物、分装甲虫果冻,但不收取费用。

前几年,柯心平在新竹市立动物园的邀请下,在附近成立了新竹分馆,他清楚知道新场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达到收支平衡,但他换个角度想,「自己又多了一个养动物的地方。」对他而言,动物似乎才是他真正的财富。

小朋友正在喂食不同种类的陆龟。(图/林格立提供)

昆虫王国的人们

台湾有「昆虫王国」的美誉,不只物种丰富,近年也因为风潮与推广,越来越多人投入饲养,使得技术大幅提升,「现在全世界最会养昆虫的国家是日本与台湾。」柯心平接着说:「南洋大兜虫有四种,在世界纪录的体型,我突破了其中一种,去年另外一个人又突破了另外一种。」

即便如此,多数台湾人仍相当怕虫,有什么方法可以破除这种恐惧?柯心平笑了笑说:「每年三到四月(是课纲里养甲虫的季节),都会有国小老师来问,要怎么让小孩不怕昆虫?」但他发现连老师都怕虫,何况学生?于是,他先找出老师害怕的原因,例如:昆虫会咬人、表面很黏稠,接着,再一一破解迷思。不过,他也不勉强老师们能勇敢面对所有品种,但至少要知道如何正确与牠们相处。

另一个绝招是,透过孩子影响成人。柯心平的女儿「仙仙」,常带着她的宠物「松狮蜥」在展览中四处逛,逢人就介绍她肩上的朋友,并问:「你要不要抱抱看?」无论大人或小孩,见到这冲突感十足的画面,心中对爬虫类的恐惧都会下降,愿意尝试接触动物。

采访尾声,柯心平赶着参加下一个会议,现在的他,除了馆长职务与本身事业,也常担任顾问,参与动物园改建或相关展览的筹备。虽然辛苦,但只要他想起曾经的感动:孩子的笑容、伙伴的支持,他的理念就不会熄灭。

本文作者:谢宜婷

(本文摘自《台湾光华2021.05》)

《台湾光华20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