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台湾看见人的温度

我认为,衡量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准之一,是看它对待弱势群体的态度,其中包括有关部门为保证残障人士出行设置的公共设施是否完善,以及普通大众作为「社会共同体」,是否愿意为他们付出一些自己的出行成本。

残障人士独立出行

刚来到台湾的前几天,我就发现在台北的公共场所,可以看到相当多的残障人士独立出行。在公交车上,有放置轮椅的区域,司机看到有坐轮椅的乘客,会在上下车时跑下来,抽出踏板,帮他们顺利上下车。在捷运站有专门的引导员,引导人到无障碍电梯,一般的建筑物也都会有无障碍通道。这一系列周全的设计,可以让残障人士在市区范围内通行无碍,使得他们的出行可以成为「常态」,如果城市设施只是部分的便利,比如只有上下车的便利而没有上下楼的便利,也不会有他们「常态」出行的现象。

相对于残障人士来说,我们是「正常人」,他们是「非正常」的「他者」。在我过去的经验里,「正常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好一些的会报以同情和怜悯的目光,差一些的会觉得这些人是社会的累赘,最好不要随便出来制造社会麻烦,残障人士通常也会因为自己的「不正常」而自卑,害怕受到鄙夷而不愿出门。

可是在台湾,我发现坐在轮椅上的人,通常脸上也都洋溢着和普通人无异的笑容,他们用自信的神情说明着:我们都是平等的人。而我那颗想要付出同情的心,对比之下就有些「自惭形秽」了。有一次在景美夜市,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大哥向我推销他的纸巾,我摆摆手笑着说不需要,他也笑着说谢谢,接着继续去做生意。因为他的自信和阳光,让我的拒绝没有负罪感。

在台湾每次买东西,收银员收款后必然会说一声「谢谢」,在店内吃完东西要离开时,老板也都会说「谢谢」。那种礼貌并不是出自某种「礼仪培训」的结果,而是人与人之间很自然的温度。

坐大巴车,会有运营公司的人在开车前上来说明这趟车的运行情况,提醒乘客相关安全事宜,然后他会下车,注视这趟车直到开走,挥手再见,微微鞠躬再离开。

有时候早晨我会出门去散步,走在路上,刚开门的早餐店老板会微笑着对我说早安,其他在晨练的陌生人,迎面走来也会道一声:「早啊。」最开始我还有点不适应,心里会下意识地想:「他认错人了吗?」后来了解到,这只是很多台湾人日常的生活方式。

现在两岸社会在基本的生活方式上没有很大的不同,政治制度是一项重要的差异点,但是两岸的民众对待政治的态度似乎也有很大的不同。

守护中华文化根脉

在大陆日常生活中的很多场合,经常可以听到有人分析国家大事、世界局势,他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让听者也恍惚觉得有某种历史使命加身。从现实情况来说,台湾民众可以对政治有更直接的参与,但是他们在生活中对待政治的态度却更淡然。尤其是很多年轻一代在面对政治话题时,既不是不敢谈,也不会亢奋地谈,只是没必要谈。他们在行使完自己相应的权利后,便回归到正常的生活,生活中具体的真实感,比起将个体心理投射到大集体中获得的虚幻快感,更重要得多。

生活在台湾的整体感觉是细腻而有温度,台湾社会的文化必然是中华文化重要的一块拼图,这里曾守护了中华文化的根脉。当我看到台湾人同样在过中秋节、中元节这样的传统节日(甚至比大陆更坚守传统),看到台湾的图书馆、博物馆里摆放着与大陆同样的古籍、文物,听到一些台湾的老人们诉说着当年在大陆的故事,就会感受到,台湾是同属中华文化的「我们」,而不是「他者」。暂时的纷争,改变不了这个永恒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