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鐵道亡命悲劇：日本「第四種平交道」安全問題

第四种平交道设备相当简易，不过却是地方住民方便的通道。2024年4月发生小女孩闯入平交道而丧命的不幸事件，也引发了日本民众对于第四种平交道的存废争议。照片摄于长野县，图中的长野电铁屋代线目前已经废线。 图／陈威臣摄影

位于群马县高崎市的上信电铁，沿线田园风光明媚，并且行经世界文化遗产富冈制糸场，因此不少观光客都会搭乘这条地方铁道，不过今年2024年4月6日，却发生一件令人难过的悲剧，引发了日本社会对于平交道安全的讨论。

当日上午有一名9岁的小女孩，跟着爷爷出门遛狗，途经上信电铁西山名车站附近的一座平交道时，当时正好有一列准备开往高崎的列车通过，由于附近路段几乎是直线，列车行经此处的时速大约为70公里，8点53分时列车司机员赫然发现小女孩闯入平交道内，紧急制轫却因距离仅有短短的50公尺，来不及将车辆停止而撞上，小女孩最后送医不治。

发生事故的平交道属于第四种平交道（日文称为「第4种踏切」），仅有平交道标志以及警语等，加上过往第四种平交道发生事故的比例相当高，上信电铁在2021年12月就曾发生过一名老先生通过平交道时遭列车撞击身亡，2011年4月一辆货车与列车相撞，造成两人死亡等事故。

而这次再次发生不幸的事件，也引发了民众对于第四种平交道的存废争议。

日本的平交道共分为四类，第一种平交道配备有警报装置与遮断机等保安设备，全日本目前共有2万9,442处，第二种平交道则是具备警报装置，并且在固定时间由看栅人员进行遮断机的操控，由于绝大多数都已自动化，因此日本现时已无第二种平交道。

第三种平交道则是配备警报装置与警语标志，但并没有遮断机的简易平交道，目前全日本约有592处；至于第四种平交道、也就是这次出事的平交道，属于相当阳春的平交道，全日本目前仍有2,408处，占所有平交道数量的7.4%，而此次的事主上信电铁，全线134处平交道之中，就有45处是第四种平交道。

事实上，根据总务省在2021年的调查，第四种平交道发生事故的比例，是第一种平交道的1.7倍，可见在缺少动态警示的状态下，更容易发生事故。以台湾的经验来说，虽然承袭日本铁道制度的台湾同样区分为四类平交道，不过目前第四种平交道已经完全消失，主因是发生于1981年的头前溪事故。

1981年3月8日，一列由高雄出发，准备开往基隆的第1002次自强号，准备要通过新竹头前溪桥时，一辆砂石车违规闯越位于头前溪桥南侧的平交道，司机员在150公尺前发现时虽然紧急制轫，但已经来不及停下而撞上，强大的冲力不但将砂石车撞到桥下，自强号北端10到7号车也因此翻落溪底，最后这起事故造成31人死亡，130人轻重伤的惨剧。

1981年3月8日的头前溪事故，造成31人死亡，130人轻重伤的惨剧。 图／报系资料库

头前溪事故发生后，台铁将自强号的端面涂成了警戒色。照片摄于1999年。 图／陈威臣摄影

为了亡羊补牢，台湾政府最后决定废除不必要的第四种平交道，剩余则提升至具备警报装置与遮断器的第三种甲等平交道，让平交道有更安全完善的保安系统。日本是铁道王国，尤其在各类铁道路线最密集的1960年代，共有6万1972处第四种平交道，不过随着公路日益发达，地方铁道逐渐减少，加上铁道保安的需求增加，第四种平交道也就大幅减少。

只不过直到2023年，全日本还是有超过2,400座第四种平交道。根据统计，JR7社约占半数，中小私铁则占了另外的一半。对于这些危险平交道，日本政府以及各级地方政府，都希望尽可能的减少，不过对于经营上相对吃力的中小型铁道公司，则是面临到两个棘手的问题。

首先是装置具备警报装置以及遮断机等设备的平交道，成本至少需要600万日圆，如果再加上监控设备与异物入侵装置等，则超过1,000万日圆，这对于地方的铁道公司是极高的负担。由于少子化的影响，地方人口逐渐减少的现状下，大多数的地方铁道早已是入不敷出，如果没有政府补助，根本无力负担改善平交道。

再加上地方铁道大多数路段都在乡间，经过这些第四种平交道的人数并不多，如果全都要改为第一种平交道，并不符合经济效益，但如果选择封闭这些平交道，则会面临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地方民众的反弹。

虽说使用人数不多，但仍是当地民众进出的小径，就以这次发生事故的平交道来说，一旁的聚落民众要前往铁道另一侧的农田工作时，大概只需2、3分钟即可抵达，但如果封闭掉这个平交道，则需要花上10分钟，这也就是为何容易发生事故的第四种平交道，至今仍无法全部取消的原因之一。

日本的第四种平交道，仅有警告标志，没有遮断器与警报装置。照片摄于兵库县的三木市，警告标志上的「三木铁道」现在已经废线。 图／陈威臣摄影

针对这两大难题，JR西日本近期的做法，或许会是中小型私铁的解方。2022年JR西日本位于鸟取县的境线，发生一起高中生在经过当地一处第四种平交道时，没有注意到列车通过而遭辗毙的悲剧，事发后JR西日本开始研究如何解决这些危险平交道，在经过一年多的试验后，开发出一套设置成本仅有第一种平交道10分之1以下的简易遮断机。

这组遮断机平常是处于放下的状态，当民众要通过时第一时间会被阻挡，因而增加了注意与确认的动作，当没有列车时则可将遮断机推开通过。这样的设备虽然会让民众多了通过时的不便，但却因此多了一道保险，兼顾了民众心理、便利与列车保安，设置成本不但大幅降低，施工时间也仅需2小时。

JR西日本2023年10月开始，在其所属路线中选定了22处第四种平交道设置，实施至今并未发生过任何一件事故，因此JR西日本预定将在2025年度结束前，将在第四种平交道数量最多的中国地方，改善其中的220处。

这样的简易设备或许可以提供给经营困难的中小型私铁一个选择，此外也有专家建议，目前智慧型手机与行动网路相当普及，应该研究是否在接近第四种平交道时，如果有列车即将通过而由手机发出警报的功能。

而群马县的高崎市，在4月15日也发表声明，将协助上信电铁改善路线上的第四种平交道。由于上信电铁位于高崎市内共有21处第四种平交道，高崎市希望能将辖内的这些危险平交道全部消除，以保障市民的安全。

而国土交通大臣齐藤铁夫在4月16日除了向事故牺牲的小女孩家属表达悼念之意，也对媒体表示国交省对于提升第四种平交道保安有相当的认知，并将对全国的第四种平交道，展开统整以以及辅导增加警报器与遮断器等设备。对此关东运输局邀集地方政府与铁道业者，在4月17日举办协议会，讨论该如何减少第四种平交道，确保民众的生命安全。

虽说各界有心改善，不过利用者应该则是要有更多的认知，这些危险平交道的现状，就如同日本的铁道评论家梅原淳所提出的，事实上这些第四种平交道尽可能不要单独使用，因为可能会因某些状况而无法自行脱离时，增加潜在的危险，不可不慎。

群马县的高崎市，在4月15日也发表声明，将协助上信电铁改善路线上的第四种平交道。图为上信电铁。 图／陈威臣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