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震生/川普的昭昭天命

川普就任前,就在国际社会吹皱一池春水。原先最令人担忧的关税及贸易战,仍然箭在弦上;他想要再次退出巴黎气候协定的计划,也不太可能转弯;至于非法移民的强制遣返,则是势在必行。如果他开始推动上述政见的兑现,我们绝对不会感到意外。然而,他上任之前有关格陵兰、巴拿马运河、加拿大、墨西哥湾、甚至是阿拉斯加州的丹奈利峰,都成为他觊觎、收复及正名的对象,却不在大部分观察家的臆测中。

由于国际关系学者普遍认为川普信仰传统的孤立主义,因此他领土扩张的意图,似乎与原先的预期有些落差。然而,川普不愿意介入国际冲突,希望俄乌战争尽速走向谈判桌,并且要求北约及亚太地区盟友分摊军费,降低美国的军事承诺,并不表示他不能采取单边主义的做法,基于国家利益的考量,迳行领土或势力范围的扩大。

十九世纪初期美国羽翼未丰,同样主张孤立,不愿意介入复杂的欧洲国际关系,因此才有门罗主义的顺势而生,希望欧洲强权不要干涉美洲事务。在这项宣示之前,美国持续在北美大陆进行领土扩张,从原先的十三州,跨越阿帕拉契山进入俄亥俄河流域。杰佛逊总统与法国在一八○四年达成的路易斯安那购地协定,将密西西比河以西、洛矶山脉以东的大片土地以美金一千五百万拿下。随后在门罗总统任职的一八一九年,美国又再以五百万美元向西班牙购买佛罗里达。

一八四五年美国并吞墨西哥视为其领土的德州,次年又想用两千五百万美元购买从德州到加州、目前属于美国西南地区的整片领土,但遭墨西哥拒绝,因而发动美墨战争,在一八四八年战胜后顺利以一千八百万美元取得这片约墨西哥五成五的领土。南北战争后,美国又用七百万美元向俄罗斯购入阿拉斯加,并在十九世纪末期并吞夏威夷。

美国十九世纪的扩张,有其政治信念的支撑,就是所谓的昭昭天命(manifest destiny),认为天意乃是要将美国的文明带到西半球的蛮荒落后地区的,因此鼓励年轻人向西,不断开发新的疆土。十九世纪美国历史学家透纳为此创造出一个「边疆理论」,主张美国边疆的开拓,造就了美国的伟大,后来更有学者魏柏认为当美洲大陆已被完全征服,若没有新的边疆,美国将难以延续这样的精神。廿世纪中叶,外太空及月球成为新的边疆,本世纪火星是下一个边疆(马斯克相当符合这个理念传统),美国的伟大就建立在它持续寻找新的征服对象。

先前提到川普颇具争议的谈话,让人感叹这位廿一世纪的总统,是否还活在过去的扩张历史中,无法面对美国强权已经历高峰,顶多继续留在平原上,甚至还有可能开始走向下坡的残酷事实。此外,川普的主张显然不是在新的科技或太空领域,而是回到十九世纪带着种族歧视色彩的扩张主义,认为格陵兰及巴拿马运河由该由强大的美国控制,墨西哥湾当然要称为美国湾,而阿拉斯加原住民称谓的丹奈利峰应改回原先依白人总统麦金莱的命名,更显现其白人优越感。

川普是否一上任就会展开他的扩张行动,落实他先前的承诺,国际社会当然会给予高度的关注。如果西半球是美国的势力范围,而控制北美地区在川普眼中是这个国家的昭昭天命,他的门罗主义思维是否会导致川普间接承认其他强权的势力范围,包括在习近平眼中北京核心利益中的台湾,默许习近平想要完成统一大业的昭昭天命?

(作者为政大国关中心兼任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