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大作戰5-3】江佩津/北岸

图/Croter

从刑场到新兴区的阿姆北

坐在面朝IJ河的房间里,对岸就是阿姆斯特丹中央车站。远方的夕阳渐渐落下、隐没在水平面之下,放眼望去是无敌河景,以及Eric Vökel酒店的外墙随太阳的角度折射出余晖,金黄色的夕阳原来是存在的,我忍不住这样在内心赞叹着。这里是阿姆斯特丹北(Amsterdam-Noord),是我来到荷兰的第一个居处。

阿姆斯特丹北,是过往荷兰人认为只有穷人居住的区域,或听到人说:「阿姆北太疯狂了(Noord Gestoord)!」仿佛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怪人。

回望十八世纪,相较于当时已经有整齐运河、市容的阿姆斯特丹,隔着一座河湾,早期的阿姆北是一片荒芜,作为处刑场,因此从阿姆斯特丹往北望,只会见到挂在绞刑架上的犯人尸体。

到了一九二○年代,市政府在这里修建了名为Asterdorp的公共住宅区,把约旦区(Jordaan)的贫困家庭迁至此处,并以高墙将他们与外界隔离。这些因素逐渐形成了「只有穷人会住在阿姆北」的刻板印象。

时间推演至今,Asterdorp早已拆除,所在之处建起新颖住房,如今的阿姆北已是一房难求,工业区改建为艺文场所,与热闹的阿姆斯特丹仅一河之遥,街巷里有着酒吧、餐厅、咖啡店,有直达市中心的捷运,因而成为许多人安身立命的居处选择。

那些灰暗、阴郁的色彩早已不在,而是被街头涂鸦的多彩、洁白巨大的Eye电影博物馆取而代之。

找房比找工作还难的荷兰

在抵达荷兰之前,我已被诸多旅荷台湾人提醒:荷兰居,大不易。在国际学生、各国人才涌入荷兰生活的近几年,大家戏称「找房比找工作还难」。

只要是旅居于荷兰的外国人,都得向市政厅注册住处的地址,并根据房屋大小有着注册人数的上限。最早可追溯至百年前的十九世纪,自乡村涌入的工人在都市中聚集成卫生堪忧的贫民窟,这并非只是个人问题,而是整体社会共同承担,因此荷兰政府在一九○一年通过住宅法《Housing Act of 1901》,提供便宜的租房贷款,且「空气、光线和空间」堪为基本人权,必须有浴室、通风、一定的居住坪数大小。延续至今,租房制度规定了收入标准,确保不同收入阶层都能获得适当的居住权。

抵达荷兰初期,我暂时落脚于饭店,与我一起的还有两个三十二吋的行李箱,加上作为随身行李的乐器盒,这是一趟长途飞行所能带上最多的家当。

出发前,我在行李清单中列出衣服、配件、证件与文件、生活用品、电器用品、食物,最后加了一栏防风防水衣物。事实证明,是在荷兰十分实用的装备,但在真的确定落脚前,我仍不敢贸然将行李箱全数摊开,只敢先打开其中一个,拿些生活所需物品。

找房的过程正如许多过来人所说的艰难。尽管注册了各大看房网站、日夜搜寻房源,准备好收入证明,甚至履历自介、附上照片,只差没有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让屋主认为你会是个优良租客。就算是这样子准备齐全,却也还是在海投的一百封信件里,偶尔收到一两封回信,说着:抱歉,房间已租出。

在冬日前抵达自己的房间

在荷兰度过一个月后,我终于在夏末秋初的季节交替间,找到了一处落脚之地。日照渐短,冬天的漫长黑夜即将来临,我感到无比幸运,能够抵达这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我已然是心存感激。

签订租约、提交住址注册申请后,我才敢放心地将行李解压缩,将衣物挂上衣架,感觉终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从台湾至荷兰,体感并不只是一趟十六小时的飞行,与台湾全然不同的空气湿度与阳光角度,我感觉眼前仿佛被擦拭得极为干净,使得衣服上的细节都清晰可见。经历了漂泊不定的不安,如今可以让物品各归其位,并将衣服挂上衣架,我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跨国移动的紧绷皱褶也因此得以熨烫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