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文/用负数票 找回投票日消失的600万选民

朝野政党都说要虚心谦卑, 是否有可能推动「负数票」?(图/记者李钟泉摄)

文▲/陈长文(法学教授、律师)

2月1日,新一届立法委员民意授权下进入国会殿堂开议。然而,今年总统及国会大选投票率,从上次的74%降到66%,创下我国历史新低。1878万选民给朝野开出一道政治数学题:「1/3选民、600万人在投票日哪里去了?」他们是不知道要投票?还是不愿意投票?或者觉得无法透过选票表达想法而灰心拒投?这反映什么现象与结构,不少媒体与学者都在分析

笔者想到两个对比画面:一是两百多年民主历史的美国,国会大选投票率低于4成,总统选举投票率低于6成。让欧巴马总统为此提出「强制投票」的改革构想,他说「如果人人投票,将会完全改变这个国家的政治地图」,并能「抵消金钱的影响。」

一是喜马拉雅山区、全世界最快乐的古国不丹,在国王推动下于2008年首次国会选举、转型为全球最年轻的议会制民主国家之一;尽管许多选民得翻山越岭,一位65岁妇人就在孙子陪伴下徒步六百公里才完成投票,但投票率高达79.4%。

这对比也反映出当代民主的挑战。在快速变迁、价值多元而冲突的现代社会,要如何用四年一次的投票定位「民意」?每一张选票背后,承载的是一个「人」的托付,而每个人对不同议题抱持不同看法的排列组合。尤其在内外环境变化、突发事件刺激下,执政者即便获得选票授权,也不代表投票支持的选民,依旧希望政府依照选举政见做到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也许就像变迁的地球气候一般,波涛汹涌、暗流四伏,似乎渐成民意常态,让许多老牌民主国家,政府的施政、国会的运作都面临很大的挑战。

已故民主理论大师罗伯道尔1990年代即预见民主运作的挑战,提示老牌民主国家所遇到的挑战,新兴民主国家也将很快遇到,警示人类务必想办法升级民主。2014年12月前英国首相布莱尔投书「民主已死?」更直接敲响警钟

诚如布莱尔所提醒,民主不能只有投票,公民要有更多的参与。但笔者相信,如果能将「投票」作为改革的重要起点之一,将能显著提升选民的参与动机,也将为政治体系、媒体运作带来系统性的变化而产生更大的改革推力。

过去几年,在我国被提出讨论的选制改革方向,诸如:合并选举、降低投票年龄至18岁、不在籍投票、通讯投票等等。然而,这些方案都没有对「投票行为的决策设计」做出改变,以包纳更丰富多元的民意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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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数票」的示意图。(图/陈长文提供)

就拿席卷民主国家政治圈、我国政治人物争相投入的脸书(facebook)为例,当你在脸书按一个「赞」,所想表达的意涵是什么?真是因为「赞」而按?还是因为「只有赞可以按」?你的留言会被重视吗?还是只剩下「赞」的数量被看见?

试着以按「赞」类比「投票」,当你投出一张「只能正面表述」的选票,你所想表达的真意为何?你的泪水、你的不安、你的保留、甚至你投A只是因为讨厌与教训B而根本不赞同A的政见……政治人物能从选票数字体察吗?当世界各国网友与媒体热烈讨论着:「脸书除了『赞(Like)』,是否该增加『Dislike(不喜欢)』或其他选项?」难道我们不该也想想改变选票?当一个民主社会,总是有「沉默的大多数」,难道不该反省:何以没有与时俱进的新制度来测量他们的声音

负数票协会理事长张天鷞、前行政院陈冲、前国安会秘书长苏起、前民进党主席施明德等贤达,就在去年3月发起「负数票」改革倡议。简单说,一人还是只有一票,但选票上每位候选人都有「赞成」、「反对」两栏,不只能正面投给某人,也可以投负数票「反对某人当选」;在正票扣除负票后,净得票较高票者当选。

这能提供选民在「含泪投票、废票、拒绝投票」之外有更多选择,而民调分析、开票结果也能传达更多元的民意讯息,有助更真实地反映民意。据媒体报导,行政院内政部去年研议后公开表达正面及开放的态度,而立法院国民党团的赖士葆及民进党团的柯建铭,也表态可讨论寻求共识修法。前中选会主委黄石城先生也赞同负数票。去年3月17日在台湾哈佛校友餐会上,民进党主席蔡英文回应张天鷞理事长提问时也说「需要找国民党合作」,看来是持开放态度。

虽然有些人质疑负数票等同「诋毁制」,然而在目前的单一正面投票制度下,难道没有负面选举?「比烂」逐渐成常态,让不少选民心灰意冷。负数票并不是挑起对立,与其让选民把问题闷在心里,而「被成为」「沉默的多数/少数」,干脆让选民大方表达「我不赞同你」、指出问题,有负数票淘汰偏激负面的政治人物,让公民彼此学习尊重反对的权利、促成议题光谱的多元辩论,并敦促党拿出更好的政见与灵活表现。诚如陈冲前院长所说,「我可以不喜欢你,才是快乐的民主。」笔者相信,一个逐渐走向成熟的多元民主社会应有这样的自信。

「负」不是负数票的目的。当一位选民面对一张「有正有负」的选票,如果没有政党有自信让选民投正数票,那至少必须谦卑虚心地用「绝对值」来探究「负数」所表现的意义。在民主社会的理性讨论中,谁说「1-1>2」不可能成为政治数学的新公式?

不过,不同于传统民主「选贤与能」正面投票制,无前例可循的负数票对政治生态的正反效应需要观察。国际上至今未曾有过负数票制度,较接近的,是亚美尼亚在单一候选人情况下可以投反对票;印度、俄国则可投「以上皆非」。但是,没有实验、没有开始,如何观察?

我国作为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解严后的民主成就广受国际肯定,公民社会活力丰沛且趋于成熟,人口中型、地理集中,也有丰富客观的历年民调分析资料,每逢大选就吸引不少国际观选团,相当适合作为全球第一个实验负数票的民主政体

如果朝野暂时未能达成全面实施的共识。笔者建议可先从地方基层选举(乡镇市长、乡镇市民代表、村里长)试行负数票选举,一来不用担心新制度的变数会不会即刻冲击国家大政,也可改变久被诟病、贿选传闻不断的地方基层生态,提高投票率。二来可从试行经验中观察、设计配套、减少副作用,再往上层选举扩大实施。

既然朝野政党都不断说要虚心谦卑,建议所有选民们在过年期间遇到立委、政治人物拜年谢票时,大声说出「请给我负数票」,希望有心改革的立委能在新会期提案修法,就从2018年地方基层选举开始,让选民有正、负票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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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长文,理律法律事务所所长、行政院政务顾问,以上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88论坛欢迎更多讨论与声音,来稿请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