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一家亲》来自大嶝岛的两封家书

大嶝阳塘村送金门夏兴家书。(作者提供)

民国79年11月,我第一次登上金门岛,进行金门民间文学的田野调查。因缘凑巧,认识了热心助人、人称「臭屁叔」的林火才先生,从此成为长达二十年的忘年之交。

民国100年5月,林老先生病故,当年我曾特地前来金门追悼,并在他儿子、媳妇的同意下打开了他留在人间的一口戏箱子,发现箱子里有他各种重要物品和两封别人的家书,我记得它们都是从福建厦门大嶝岛的阳塘村送出来的,收件人分别是金湖镇夏兴村的陈先生和金沙镇吕厝村的张先生。

这两封来自大嶝岛的家书,怎么会到林火才先生手里?我来不及问他。当我看到它们的时候,心想大概是送不出去吧?我们的臭屁叔果然是位重然诺的汉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送不出去的家书他仍妥善保管,并准备日后归还给写信者。

那来自大嶝岛的两封家书,我尽管拍了照片,但总觉得那是别人的隐私,所以始终未予细读。

不过,当我今年二月起长住金门之后,常常经过吕厝,还仔细拜读过王水彰所着《金门吕厝村史》,既然那来自大嶝的两封家书中的一封,明白写出收件人张先生住在吕厝XX号的张先生,那么不如我还是去吕厝村一探究竟吧!

到了吕厝XX号之后,一问之下,果然是张先生的旧居无误。综合粗略访谈的结果,得知原来住在大嶝岛阳塘村的张先生,于民国38年随国民党军队来到金门岛,之后两岸隔绝,他回不去,后来便在这边的岛上成家,生儿育女。据说,他早已于民国79年病逝。

关于那封要寄给吕厝张先生的大嶝家书的内容,我最近翻找出来,看到寄信者乃是张先生在大嶝的元配谢氏。谢氏自署为妻,仍称张先生为夫君,此信写于1989年12月10日,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通信。在此之前,张先生曾与大嶝谢氏和住小嶝的女儿通过信,也曾返乡与那头的家人见过面,并出资修建旧厝。

谢氏家书除了关心张先生风湿疼痛和金门小女儿是否出嫁之外,末尾写道:「一别四十余载,难得四代同堂,见面时间短促,别后曾孙念不绝口,故此,我前给你写信,要你和家人回乡过年,此事若能如愿,也是苍天保佑。我虽知你在金门子孙有孝……只有咱都是七十以上的年纪,难得几回见面机会,尤其离别四十余年,家中大小想念心切,期待欢度一个大团圆的新春佳期,故此望你量力而行,珍重身体为要。」

另一封也是来自大嶝岛阳塘村的家书,我亦一并细看,原来是张姓兄妹代替过世的母亲(从金门嫁到大嶝),写信给舅舅陈先生,禀报张家幺弟即将结婚的消息:「不容易的是金门的亲人,尤其是母舅、母妗在这一水之隔,可谓是千里迢迢之远。对此,在今日已能通音之际,怎能没告诉舅舅呢?我们希望的是舅舅的回音、祝福和安慰。」

大嶝、金门二岛只有一水之隔,阳塘村又是大嶝岛上最靠近金门的海边村庄,偏偏战火无情,从金门嫁过去的女儿一直到死都回不了娘家;可叹造化弄人,被迫离开妻小四十年的丈夫终生定居在距离阳塘村最近的吕厝,会不会其实正是一种刻意的选择呢?

我伫立在吕厝六甲莺山庙前,眺望近在咫尺的大嶝,实在很难想像分隔在两个岛上的夫与妻,姊与弟,四十年内曾有过多少回的张望?多少次的神伤?

面对时代造成的人伦悲剧,热心助人的臭屁叔把来自大嶝岛而送不出去的两封家书,一起收藏进他最珍惜的那口戏箱子里,他的心情我似乎更能领略了。(陈益源/成功大学中国文学系特聘教授)

(本文来源:《金门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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