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海市与台湾政坛

(图/新浪网)

大陆著名歌手兼作曲家刀郎,在被打压、沉潜了10年之后,今年复出,以一曲〈罗刹海市〉席卷了整个流行乐坛,点播的听众,高达80亿之多,打破了所有的记录。

〈罗刹海市〉的曲调,揉合了民歌、小调、摇滚等多重元素为一,曲风迥异于从前的作品,唱诵之下,酣畅淋漓,可以一气呵成,固然容易受到听众的青睐;但真正激起共鸣的,还是歌词中许多直截痛快、刀刀入骨、拳拳到肉的批判与讽刺。

据网民的理解与诠释,刀郎基本上是针对着大陆的流行乐坛而发的,其中明讽暗刺的对象,几乎都可以历历指出,但是,如果仅仅将其讽刺对象限于流行乐坛,未免过于低贬了,事实上,其实说他是针对着大陆当代社会的批判,也是不为过的;甚至,我将他移转至台湾政界的怪现状,也都是若合符节的。

〈罗刹海市〉的歌词,相信能真正理解的不多,因为词气虽是激烈,词句却是颇多隐晦,如果不能理解歌词的典故,恐怕是没有办法完全明白的。

刀郎应该是对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相当稔熟的,其中已隐约用了〈画皮〉的典故不说,歌名〈罗刹海市〉,其实就来自《聊斋志异》中一篇小说的题目。

蒲松龄「罗刹海市」的故事,前半是「海外奇谭」,叙写一个「罗刹国」的异域风貌。主角马骥面貌「美好如女」,有「俊人」的美称。他从事海外贸易,遇上台风,竟漂浪到「罗刹国」。「罗刹国」社会的审美观念,「以丑为美」,长得越丑,越受欢迎,这是一个「美丑颠倒、是非混淆」的国度。

蒲松龄最具讽刺力的一笔,就是马骥有一次突然兴起,「以煤涂面」,将脸貌装扮成「张飞」,却搏得主人的激赏,将其推荐给君王,还拜了下大夫的官位。可惜,日久真容显现,还是无法为人接纳,只能乞归,告老还乡。蒲松龄借此影射当时的社会,也是如此美丑不分、真伪不辨的,「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其实,就是放诸当代社会,又何尝不是如此?

刀郎的〈罗刹海市〉,所取的就是前半段的典故,一开首,「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便指出这个异域的神话国度,就是一个污秽腐臭不堪的地方,「过七冲越焦海三寸」,藉用了道教养生说的「七冲」、「三焦四海」为说,下面的「黄泥地」就是指人体的排泄之处,用语极为隐晦,但却寓意明显。这地方有条「一丘河」,流过一个叫「茍茍营」的城市,居民无非都是「狗茍蝇营」的「一丘之貉」,可以说是很鲜明的指斥了。

刀郎将整个流行乐坛(其实也影射整个社会)比拟成妓院,杈杆儿、驴、鸡、勾栏,都是与妓院相关的词语,而也莫不暗示了其中与「性」的关联(驴,就是潘驴邓小闲的「驴」),换句话说,这个群体里的人,个个自命高雅,殊不知就只是道道地地、蝇营茍茍的「一丘之貉」而已。

刀郎突破了他自身境遇的局限,所批判、讽刺的对象,也从当代的流行乐坛,扩展成全体社会,既沉痛,而又有力。事实上,这现象当然不会仅仅限于大陆,举世一例,如果将之挪移到台湾的政坛(或社会),又何尝不是如此?君不见政坛上许多济济楚楚的大人物,口说言谈,是多么的流畅便捷,而各种的口号,又哪一个不是美丽而动听?但藏污纳垢,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察觉出来?这些驴、这些鸡,还洋洋自得,自以为有多么的高大尚,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只马户、一只又鸟而已。而当我们唱到「三更的草鸡打鸣当司晨」时,又会联想到什么人?这岂不是既贴切而又深刻的讽刺!

(作者为退休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