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TV《声生不息·家年华》:一代歌的流行就是一个时代的能量
每个时代,都有那个时代流行的歌。
但这些歌,为什么流行呢?流行意味着什么?又带来了什么?
《声生不息·家年华》,把百年间,音乐的流行与社会的进步,做了一次严肃的书写——
一次貌似简单浅显、实则大有文章,一个貌似最通俗、实则最严肃的书写。
一代流行的歌,背后所蕴藏的,往往是推动一个时代发展最强劲的社会能量。
上篇:过往的「叙唱者」
很有意思的是,《声生不息·家年华》的先导片与第一期,做了同一命题、同一答案的两种版本——
先导片是「学术体」,用丰富的文献、口述的历史,做了一部非常详实、非常扎实的《中华百年流行之歌「功能」考》的影视论文;
第一期是「文艺体」,边叙边唱地把一个《中华百年流行之歌「功能」考》的影视论文,翻译成了大白话的「中国人这一百年来,每个时代所流行的歌,都在各自时代发挥什么作用」的朴素追问。
在一个严谨、一个轻松,一个正式、一个有梗,两面正反打地「轰炸」下,《声生不息·家年华》建立了一个逻辑强大的新认知:
流行的歌非常有用!
但怎么「用」又与所处时代休戚相关:一个时代,一种功能。
流行的歌的初代功能,在于启蒙——
这是教化层面之「用」。
这个功用,始于1900年前后。
彼时,封建社会正在瓦解,新旧文化正在更迭。
人们需要启蒙,启蒙需要音乐。
在中国人传统观念里,读圣贤书,才是正道,什么体育、什么音乐,都是休闲,何能教化?但是,最早提出「中华民族」概念的梁启超这么说服光绪帝:
「在欧洲,三千年历史中,合唱就是为了提振某种信心,为了凝聚某些向心力」。
于是,废除科举制后,建立新式学堂,才有了「乐歌课」,出现了「学堂乐歌」。在早期没有作曲人才的时候,就让留学生把全世界听到非常好的旋律填上我们的歌词,比如最著名的「学堂乐歌」《送别》,曲调就来自美国,再由李叔同填词。
所以,音乐的流行成为了当年让西方文化在中国土壤流行起来的一个动机:它既提供了向外的动力,让彼时的人们从故步自封到开眼看世界;又提供了向内的动力,让彼时的人们又在传唱之中形成了「中华民族」的向心力与凝聚力。
故而,才有随之在1930年代形成的「抗日救亡歌咏运动」,而这,也为了流行的歌在下一个阶段的功能,铺垫下了序曲。
流行的歌第二代功能,在于鼓舞——
这是精神层面之「用」。
这个功用,在1950年后蔚然成风。
恰如庞中华所言,「音乐必须是让人类精神爆发出火花来」,这一时期的流行的歌——
有的像冲锋号,极其鼓舞人心,比如胡彦斌、张淇演唱的组曲(《社会主义好》(1957年)、《我们走在大路上》(1963年));
有的像山茶花,纯洁、透亮、真挚,比如韩红与藏族小女孩演唱的《唱支山歌给党听》(1963年);
有的像蓝火焰,力量磅礴而精神高贵,比如谭维维的《英雄赞歌》(1964年)
是这些热血而纯粹的旋律,成为了当年席卷社会流行的歌,才让成千上万年轻人,在当年一穷二白的条件下,无怨无悔地参与祖国建设。
因为《勘探队员之歌》的流行,所以才有当年的年轻人这么说,「这首歌激励着我,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因为《跨过鸭绿江》的流行,所以音乐在某种程度上加持着战士们的勇气,「我们在战场上都不想生死问题」。
流行的歌第三代功能,在于娱乐——
这是经济层面之「用」。
这个功用,在20世纪90年代后成为主流,但在70年代已经早有先声。
随着改革开放,确定了我国整个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的总方针,全面改变社会基调,很理所当然的,「音乐」作为「社会」的一个部分,也随之发生了「变调」——
开始从相对振奋的「社会建设型旋律」,转向了比较轻松的「个体生活型旋律」。
最有代表性的,当属在1983年的第一届央视春晚上,让国人观念转型的一曲《乡恋》。
就像蔡国庆回忆的:「当年中戏校园广播放出李谷一的《乡恋》,我们这些同学都傻了,就觉得怎么会有这种唱法?」
这种「傻了」,恰恰最形象地说明流行的歌在功能转型期人们最真实而可爱的反应。
当观念的转型完成了,市场的雏形便就位了。
音乐开始成为一个具有强大开发潜质的「经济主体」,创造了蓬勃发展的「娱乐业」,连接了上下游的多方生态,唱片公司、艺人经纪、电台宣推、电视节目,甚至,还会包括配套的硬件设备,比如随身听、MP3,比如磁带、CD。
而当它进入了产业化开发,更多的需求就被激发出来,更多的「产品」也被包装出来,于是,音乐风格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百花齐放,而春晚也成为了必争之地,西北风(1988程琳《信天游》)、抒情风(1995年刘德华《忘情水》)、说唱风(1995解晓东《今儿高兴》)、民谣风(1995老狼《同桌的你》)......
而《声生不息·家年华》为了还原那个百花齐放的时代,也在第一期中,码了一个《春晚组曲》——
陈楚生、郁可唯翻唱1998年春晚的《相约九八》;
王心凌翻唱1999年春晚的《快乐指南》;
宋亚轩、汪苏泷分别翻唱2000年春晚的《把耳朵叫醒》、《我的眼里只有你》。
春晚,既是国民的流行文化盛宴,也助力了流行乐的产业爆发——
是的,直到这个时代,「流行的歌」和「流行乐」,才真正地合流了。
以上认知,均是观摩先导片与第一期,《声生不息·家年华》所给我建构的。
而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流行的歌是否还有第四代功能?
这是我很期待第二期,《声生不息·家年华》会如何回答的。
下篇:当下的参与者
但是,《声生不息》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用来梳理流行的歌的百年功能之变吗?
还是它本身也在开启流行的歌的「新功能」?
答案显然属于后者——
它的核心功能,早已体现在本季名字之上:「家年华」。
用流行的歌,把「家」团聚起来、连接起来。
在某种意义上,它又复古地回到了百年前流行的歌最初的原点——
「为了提振某种信心,为了凝聚某些向心力」。
笔者认为,这是「家年华」的概念之源,也是「家年华」的功能所在。
这种调性,设计在节目中的方方面面——
比如阵容,不是传统音综码盘逻辑,而是「以家人之名」的码盘逻辑。
既有现实的如家人间的关系,比如孙楠和韩红是亲如兄妹的关系,毛阿敏和韩红也是亲如姐妹的关系,黄绮珊和韩红是真实邻居的关系;
也有设计的如家人般的结构,第一集出场时,第一组是「兄弟姐妹一家亲」,以现实关系为纽带;第二组是「川渝婆媳茶话会」,以地理关系为纽带;第三组、第四组分别是「小孩那桌的弟弟团」和「熟男那桌的哥哥团」,以性别和年龄为纽带。
而所有的人,又都是湖南广电的家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曾经参加过《歌手》《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其中更是有五个人参加过《歌手》第三季——这都是有意为之打造的家人般的团聚感。
所以,何炅才说,「我听说他们昨天第一次录制时,就有一种回家过年的感觉」。
换言之,湖南长沙,对于中国文娱圈的很多人而言,就是一个家。
而这个以家人之名的连接,其实是有丰富内涵的——
第一重连接表达得很强烈,是两岸三地人民的连接。
比如场景,也被设计成了一个家人们仿佛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声生街道」,代表了两岸三地的家人们,都在地球村的一条街,所以「同住一条街,共爱一个家」;
比如表达,也都彼此喊上了「家人们」,不只是艺人与艺人是家人们,艺人与观众是家人们,此地的观众与彼地的观众也是家人们。
第二重连接表达得很点睛,是不同时代人的连接。
恰如胡彦斌所说,以往听到这些歌时,是从父母嘴里唱出来的,所以理解并不深刻,因为上一代的经历是下一代没有经历过的。
但是,《声生不息·家年华》通过夹叙夹唱的「叙唱体」,让观众进入历史语境,才能真正听懂不同时代的人的不同情绪。正如何炅所说,「当我们知道了这个历史背景真正走入到历史里面的时候,我们再去听这首歌,就远比想象中震撼」。
而这,恰也是《声生不息·家年华》有别于一般音乐节目的独特之处:
谁能想到会在一档音乐节目之中,会看到抗美援朝老英雄们的访谈?会看到战死沙场英烈们的遗言?
因为它的理念是更先进的——
流行的歌并不是悬浮的,不能脱离当年使之流行的历史情境而存在。
恰是这个更新的理念,才让《声生不息·家年华》具备了不止步于娱乐功能的更多新功能。
第三重连接表达得很深沉,是土地与人的连接。
韩红说,「我们中国人有中国自己的音乐,有自己的视听方式,有自己的耳朵习惯,我们的歌需要表达出这片土地上的艺术传承」。
在这片土地上,有丰富的音乐人类学文化资源,还未充分开采,甚至还在沉睡。流行的歌是必须要有根源的音乐,是不能生造出来的音乐。
所以,流行的歌是把我们的「家园」和「家人」连接在一起的文化资源。
当然,在《声生不息·家年华》先导片的展现下,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个连接正在流行起来——
谭维维的《华阴老腔一声喊》,把摇滚和华阴老腔结合;
二手玫瑰的《仙儿》,把摇滚和东北二人转结合,
GAI《沧海一声笑》,是武侠风的新说唱;
刀郎的《罗刹海市》,是文化人的二人转。
所以,这个「家」,是一个在这片土地上,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一方又一方中国人,跨越时空而生生不息的大家族。
而流行的歌,就是这个「家」里热热闹闹的「背景乐」。
1号结语
时代,会让我们不免陷入「时代偏见」。
比如,生逢八九十年代的我,生逢「流行的歌」与「流行乐」合流,爆发出空前的娱乐功能之时,就在时代之偏见中,以为流行乐只是用于娱情而已。
但是,《声生不息·家年华》破了我的「时代偏见」——
原来,流行的歌在每个时代流行,都有让它流行的「新社会功能」;
反之,也恰恰因为歌承担了「新社会功能」,它才会在时代中流行。
这就是湖南广电的格局。
它的文娱书写,常在文娱之外,而在时代之中。
因为「娱乐」本来就是其中一个部分、一种功能,而非整体;而时代才是那个整体。
但这样的认知,需要深厚的文化功底、顶级的制作能力、强大的传播机器,通过思路清晰的节目架构、深入浅出的百万文案,让「高认知」也能打开「大传播」。
曲高而不和寡,大概就是湖南广电最为难能可贵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