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老本」想给谁?吃剩菜留钱给子女or珍惜陪伴自己的人
文/心灵辅导老师王漪
有个朋友的母亲,晚年时有心血管的问题,每次发作时,家人都将她送医急救。到了她97岁那年,又有一次严重的发作,她的家人担心大概救不回来了,但她的主治医师说,有种新药上市,问他们是否愿意试试看?
家人中没有人敢说:「不必了。」于是老太太就试了新药,等她幽幽地从昏迷中苏醒,环视身边的家人,虽是气若游丝,却说了几句重话。
她说:「我好不容易觉得这次可以走了,你们,是谁出的主意?又把我给弄了回来?你们说,我们家还有多少金山银山,能够这样折腾?!」然后,老太太疲惫的闭上眼睛,懒得再搭理家人。当我朋友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表情既无悲伤也不愤怒,只是感到无奈而已。在那个年代,任何人处在那样的情况,大概都很难跟医生说:「不必尝试新药…...就…...顺其自然吧!」最近几年,人的观点和国家的法律,都有一些改变,人的选择也多了些。
▲长者示意图。(图/CFP)
▍我想成为怎样的人?我想过怎样的生活?当家庭中有人罹患需要长期照顾的病,无论患者的年龄如何,「花钱如流水」的隐忧是绝对会浮现的,家人和患者也都了然于心,除非是一个十分富裕的家庭,否则对一般人来说,钱,从哪里来?能撑多久? 该怎样运用?万一钱花光了,病人没有痊愈,也没有过世,而且不知道会拖多久,钱就成为大家的心头重担,家人的相处和生活方式都会深受影响。
「要用什么态度把钱的问题处理好?」这个问题根源于-「我想成为怎样的人?我想过怎样的生活?」
问题的答案决定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在晚年,对于「要以何种态度和方式,陪伴自己走完人生」是该有个想法的。人可以选择活得像「全世界都欠他」,也能平静愉快的过完一生。我认识的一位父执辈,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原因,在几天之内,从一个硬朗老人变成四肢瘫痪,在床上躺了八年才走。可想而知的,他请了外籍看护。他的老婆孩子,经常听到这样的抱怨:「唉,我这是什么命啊,一辈子省吃俭用,就是想留点钱给孩子,这下子可惨了,钱都给了那个越南来的…….我怎么不死啊我,早点死,还能剩一点给你。」
▲长者示意图。(图/CFP)
▍觉得被剥削 所以又去剥削别人
这些话让他的子女很尴尬,不知该怎样搭腔,干脆就不理他。老先生和她的妻子认为:既然棺材本都给了这外籍看护,可得充分利用才行,给外籍看护加添了很多原本不该她做的事。老人并不会想到籍看护离乡背井,晚上几乎无法完整睡好一觉;经常吃饭吃到一半,被叫去处理屎尿和黏痰,因为他们心中存着「外佣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这个观念,老人在人生的最后八年,始终以「被剥削」的态度来看他自己的生活,来看周围的人,活在「不甘心钱都给了外人」的郁闷中。
前面这位老先生对金钱的态度,其实是有很多可以稍加探讨的,例如:「一辈子省吃俭用,要把钱留给子女,有必要吗?」或是,我的钱都「给了」医院和外籍看护了,您真的是「给」吗?或是别人赚的也是应得的辛苦钱,还有:「到底子女是该辞去工作回家照顾老人,或是出外工作然后把薪水的三分之二给外籍看护或是给安养机构?」这些不同措施的差异性和利弊在哪里?上述这些问题的抉择,其实不该在问题发生以后,而是从年轻到老,每个人生重要阶段都去想一想,做些沙盘演练。
我不是个思虑最周全的人,但我愿意分享我的一些浅见:
首先,如果我有孩子,我会把他们培养到有独立谋生的能力就好。我不会为了留钱给孩子天天吃剩菜,舍弃任何嗜好和休闲,只为把钱留给孩子,如果我病了,我还是可以选择我要被治疗到何种程度,我不会选择倾家荡产来延续生命,世上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这一类的事情,现在有非常多的出版品、讲座、医疗和社福机构,都在协助人面对高龄社会必然有的问题:手上的资源已耗尽,只剩下老贫残…...人该怎样未雨绸缪?为自己的生命重新定调。
▲长者示意图。(图/CFP)
前几个月吧,我在前监察院副院长孙大川先生的脸书上读到一篇文章,给我开了新的视野。
我们年轻时曾经是光启社同事,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温文儒雅的卑南族绅士,他那篇文章的大意是提到他年逾百岁的母亲,在最近几年是由一位印尼的女子孟纳(译音)照顾的,孟纳跟大川一家人相处融洽,她最大的梦想就替家人盖一栋新房子,努力工作也很节俭的地过了几年,这梦想终于实现了!
孟纳的家人用手机传来新房子的照片,孟纳快乐的跟大川一家人分享她的喜悦,我记得大川那天在脸书上大约是这样写的:
「孟纳给我们看她印尼的新家,家人在门前合照,她为我们介绍她的父母、兄弟和老公,好一个满怀希望的大家庭。她看着我的老妈妈说:『房子是老阿嬷给我们的。』我听了心头不免一酸,想到她十几岁就远赴阿拉伯帮佣,辗转再到台湾;离开父母、丈夫和孩子,就为给自己的家族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何其坚靱的灵魂啊。
而我们能参与她们逐梦的工程,应该也是一种特殊的福分,我答应孟纳未来新居落成时,送她一幅老妈妈卑南族盛粧框好的照片,挂在客厅,纪念我们两家这段不可思议的相遇,和永远道不尽的感激。 前几天嫂嫂传来哥哥姊姊们为孟纳庆生的照片,可惜没能亲自参与,特别写下这段文字,当做给她的生日礼物。 2018.7.14。」大川用了「参与」两个字而不是用「帮助」,这个精致的区分让我印象深刻。
雇主与受雇者之间,到底是谁帮助了谁?真是很难界定,在大多数的实况中,这份帮助应该是相互的吧!外籍看护帮助雇主照顾长辈,改善生活品质,雇主帮助外佣养家、逐梦。
这里面本来不该存在着「我的钱都给他们花光了」的想法。
▲长者示意图。(图/CFP)
▍当那天来临前 你可以做好准备
如果您不是那种家财万贯的人,偏又生活在一个既高龄又少子化的社会,有限的钱要怎么花?是无论怎样都要拼命留住一口气?或是生活品质重于寿数?现今也有一些新的法令或思维角度可供参考,当某个时刻来到,某笔钱非花不可,例如:请外籍看护在家照顾,或是送安养机构等等。既然横竖每个月都得花好几万,那么至少我们还可以选择以何种心态去看这份关系,这笔花费,是一路怨叹到底?还是感恩?是要珍惜这份善缘?想办法过得开心一点?任何态度和价值观,都不是一天养成的,无论我们现在是病弱老人或是照顾者,或者我们将来势必会成为老弱或照顾者,想想自己的人生到底在追求什么?或是用什么心态去看那些必然会面临的开支,如何分配支出那有限的资金?早一点厘清,未来的日子会更平静快乐些。
▲长者示意图。(图/CFP)
【 孙大川脸书原文 】
印尼的姊妹Mona来照顾我106岁的老妈妈已整整四年了,尽心尽力,她和老妈妈的沟通根本不依赖语言,眼神、举手投足之间,老人家心领神会,总是以深深的微笑回应,表示同意、理解,那种默契充满幸福的美感。mona给我们看她印尼的新家,她说这是前栋,后面还没盖完,家人在门前合照,她为我们介绍她的父母、兄弟和老公,好一个满怀希望的大家庭。她看着我的老妈妈说:「房子是老mumu(卑南族语 阿嬷的意思)给我们的。」我听了心头不免一酸,想到她十几岁就远赴阿拉伯帮佣,辗转到台湾;离开父母、丈夫和孩子,就为给自己的家族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何其坚靱的灵魂啊。而我们能参与她们逐梦的工程,应该也是一种特殊的福分,我答应mona未来新居落成时,送她一幅老妈妈卑南族盛粧框好的照片,挂在客厅,纪念我们两家这段不可思议的相遇,和永远道不尽的感激。前几天嫂嫂传来哥哥姊姊们为mona庆生的照片,可惜没能亲自参与,特别写下这段文字,当做生日礼物。
今年猎祭还有一个和往年不同的地方,就是从来没缺席踏着老迈的步伐穿梭在族人之间,以105岁的年龄跨度守望着部落大大小小的起落与变迁的老妈妈,今年,她老人家真的老了,恐怕无法像往年一样游走在我们中间。十二月初,老人家因「伴有(多发性)脑绠塞之脑动脉阻塞」住进台东马阶医院,右手右脚明显软弱无力,呑食也容易呛到。
好在古医师和医院同仁全力医治,虽然行动无法完全如常,但体能却恢复大半。 mona最疼她,起初偶而会含泪看着老妈妈。大姊从桃园赶回家支援,嫂嫂、二姊、三姊、哥哥、孙子们常随侍在侧,老人家进步很快。嫂嫂在她耳边唱天主经、她会痴痴地看着摸着三姊的脸、二姊向她撒娇、哥哥向她敬礼⋯;更有趣的是,孙女带槟榔给她,老人家眼睛亮了,无力的右手紧紧抓着槟榔,还会请医生笑纳,乐翻医护人员。 一如在老人日托班学习,老妈妈复健态度同样专注踏实,圣诞节前夕医生同意出院,大家都很欢喜,至少子夜弥撒、猴祭、大猎祭,老人家还是可以和家人以及所有部落族人在一起,福气圆满。回家时,连老狗money都猛摇尾巴,哥哥说牠知道老太后回来了。 今年年祭是有一些事不一样了!(2016.12.24)
老妈妈一百岁以后,半夜起来常出客㕔游走甚至走出屋外,上盥洗室也怕她不小心滑倒。mona来了,我们决定将老妈妈移到楼下和大嫂、mona一起睡,以防万一。但她老人家总有办法躱过重重关卡,半夜游荡。尤其她老人家出巡到台北,我们几乎全员备战。一到傍晚,她就吵着要回家,好不容易劝她入睡,第一道关卡有mona和大嫂睡身旁,哥哥睡房门外,三姊睡客厅,我睡大门口,再锁上三道锁。
不过,还是防不胜防,有一回半夜还真的让她冲出重围,走到我们公寓楼下,吓醒大家。 昨天有事回台东,顺道探望老妈妈,mona和三姊高兴的告诉我,她们已经找到了一种掌握老人家行踪的新办法。她们在老妈妈可爱的室内鞋上缝上了卑南族的小铃铛,老妈妈晚上走到哪里,声音就响到哪里。不过,mona还是说mumu很聪明,半夜醒来上厕所,先将小被被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出去,有时甚至改变习惯将拖鞋摆一边,大方的走进客厅。 老妈妈好像知道我们在说什么,看看三姊、看看mona、看看我,看看她的拖鞋,笑了......四月底回家看老妈妈,mona照顾的好好,为人子女只能感到惭愧。mona说年底㑹回印尼一个月,她已经开始想念mumu。星期五我和哥哥先去阿里摆踏寻胡铁花的营舍,再到老人会馆接老妈妈。牵她上车时,她总不忘回头看看mona跟上了没有?近两年日夜相处,恩情仿佛一世。 大姊年初新寡,忙碌一辈子,77岁了终于可以多一点时间回来陪妈妈吃饭、走路、睡觉,她说这是未来她最重要的工作。做为幺儿,我一直到小学毕业都和爸妈同睡一张大榻榻米床;长大了,即使到几年前,每次短暂回家也都会睡在老妈妈的房间,感觉半夜她为我盖被,轻声上厕所,就怕吵醒我。清晨看她在床边桌上读日文圣经,对摆在镜子前子孙们的照片祈祷。
我起床梳洗,回房间时她已将床上的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通常我们会坐在床边聊上几句,她关心孙子们的情况,长高了没?功课好不好?父亲民国59年过世,我常年在外,但直到老妈妈99岁,回家陪她一直是我亲炙母子之情固定的方式。如果妻儿一同回家,她就赶我到二姊家睡。一百岁之后,照顾老人家愈来愈困难,mona来,老妈妈搬到一楼大房间,有mona和大嫂陪伴,感觉上自己愈来愈多余了。 今年母亲节我第一个想到、也最想感激的是我们的印尼姊妹mona,她17岁结婚生子,穆斯林家庭,二十几年来在中东、在台湾工作,表姊、弟弟甚至女儿都陆续到台湾讨生活,平常只能靠手机联系。全家星散,竟为成就别人家庭的圆满,何等慷慨。对这段殊胜的因缘,我们全家感恩。今年的母亲节就献给mona和她的家人。(2016.5.8)
※本文经授权转自:爱长照【你的「老本」想给谁?吃剩菜留钱给子女,还是珍惜陪伴自己的人-看孙大川脸书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