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主义与仁道思想

(图/本报资料照片

春节回台中,天气清朗,亲友互访,各地旅游人潮爆满。初四回台北圆环夜市人潮也一样,不论什么小摊子,都得排队。那种摩肩接踵的盛况,在疫情后,久已不见。不仅这些,好餐厅订位也都满了。仿佛人们要抛开去年一年的苦闷,也要找回往昔年节的欢庆一般,更加珍惜亲朋好友的相聚。

回想去年此时,台湾犹在幸福的春节假期中,却传出武汉有新冠肺炎瘟疫,其传染速度与严重程度远超出医学的想像。武汉的悲惨景况引起世界震惊,各种指责交相出现。人为病毒细菌武器阴谋论甚嚣尘上。当时,我实在心中不忍,写下多篇文章,呼吁人道为上,并且一定要注意武汉出现的状况,乃至于它的封城危机处理,其中所出现的问题,包括医疗资源、医护保护、隔离方式、食物供给、城市维持、社会秩序等等,太多课题值得从武汉经验学习,正确的决策固然重要,失误的伤害更要注意学起来。

然而,在交相指责中国的氛围中,欧洲国家,乃至于美国,终究忽略了瘟疫是不分政治与国度的。当世界一体,只要有一个国家,有一个人仍受瘟疫之苦,这个世界就不会好起来。它仍会再传播。以致于去年一年,欧美国家都深受其害。想想,如果美国一开始就注意人们出行的安全,在社会防疫上做好各种准备,包括了戴口罩社区隔离、检疫体系等,以美国医疗系统之先进完善,怎么可能演变至如今惨况

我因此想到,这些瘟疫中的决策与行为模式的背后,是否有文化因素呢?是否欧美「人道主义」与中华文化「仁道思想,才是造成不同社会结果根源

欧美人道主义讲究以个人为主体,优点是重视个人的自由与人权,因此凡是为了集体而破坏了个人自由,即被视为对人权的伤害,就会招致反抗。但瘟疫的防治必须是全面进行的,隔离封城,都是限制个人的行动。而个人主义的行为必将导致总体的破坏。所以社会动员、总体防疫,在欧美国家实行起来非常困难,至今还遭到反弹。而欧美国家更相信,只要疫苗出来,就能解决。也就是说,他们相信科学力量,远甚于社会的集体动员。这让欧美防疫事倍功半

而台湾、中国大陆、南韩、香港、日本越南新加坡等这些中华文化圈的地区,却比较相信儒家的「仁道思想」。仁,讲究的是人与人的关系,互相扶持,互相成全。所以儒家讲「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如果有人为了一己的利益而破坏了集体的安全,就会受到注目制裁。这种观念,最明显的例子即是,去年刚宣布出门要尽量戴口罩时(尚未开始强制),一个没有戴口罩的人出现在台北捷运,一定会被怒目注视,嫌弃躲开。这种集体的制约力,也出现在日本、南韩等中华文化圈。有趣的是,被怒目的人会感到羞愧,制约力才会有效。而在欧美,去年此时正好相反,戴口罩的人被嫌弃。

两种文化,两种思维方式,造成了后来完全不同的结果。

我们不必判断哪一种思想才是对的,因为个人主义对生命与人权的保障确有帮助。但在疏离的社会关系中,像都市游民这样的底层人群,谁来加以照顾保护呢?他们难道不是疫情最大的死难者吗?

而「仁道思想」,照顾弱小者的原则,以人为本的友爱扶持,则是防治疫情的社会动员中非常重要的文化基础。换言之,在承平时期,个人主义有助于自由与人权,但在灾难来临时,仁道思想则是走出困境所必须。这便是我们的优点吧。

新春期间,返乡的家族团圆与亲友的聚会,不仅是带来欢乐,更带来省思:今天世界疫情有不同的受难程度,它的背后,是不是有更深层的社会、文化、思想因素,而不只是疫苗这样的科学力量而己。在台中乌日古老的庙宇里,看到欢笑相迎的亲友,我总是在想,无论疫情如何,我们都还有一个友爱的力量在背后支撑。我们都是一起走过这一场灾难的手足,应该更互相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