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的冬季戀歌‧徵文優勝作品】周盈君/愛的羽絨被

爱的羽绒被。图╱Sonia

每到冬季来临,母亲便将羽绒被从收纳袋拖出,拢抱胸前,一步一阶地走往顶楼,转开顶楼的锁,推开铁门走入阳光敞亮的晒衣场。两根竹杆横跨双侧的钢架上,母亲奋力地将棉被拽上杆,让它们在此饱吸冬阳的可爱。

吸吮阳光的能量后,棉被变得蓬松,散发一股化工洗洁剂无法炮制的香气。而母亲总会在前一天特别留意天气的变化,确认阳光普照后才会开始她的冬日例行,然而,光是晒被就忙了整个上午。

鹅绒、鸭毛装填在被里,它比传统笨重的棉被轻软不少,覆盖身上时与肌肤摩挲的温柔无尽、安舒无限,那物仿佛也具灵性,释放晴朗的气息如首悠扬乐曲伴我入眠,为我洗净一身疲惫。

于是求学时夜读完毕,我最喜欢钻进羽绒被中,即使方才电暖器呼呼作陪,暖我一身不颤抖而能专注课业;即使晚餐的姜母鸭或一杯热茶犹在暖胃,补足苦读的热能与精神,我仍喜欢钻进羽绒被这座小小天地,让它温暖我。暖意流转,逐渐自肌肤浸透筋脉,所有难解的书页习题、人生困境仿佛都因它带来的温暖而消融,吸嗅它的能量,缓缓吐纳体内积沉的郁气,甚至难免想到关于日常的、过去的与未来不明的一切时,当伤感与担忧袭来,羽绒被总是严实地拥抱我,建构一个私密的小帐篷,让我安心吐露情绪。

如今在异地生活,阴天实多、雨日更是忽焉而来,温降时我总无奈地紧闭窗牖,甚且将各式御寒的冬衣穿在身上,刷毛内里、羊毛长袖、围巾日夜作陪,而后沉入一席没有阳光照拂过的被单中缓缓睡去。有时室内的湿气过重,盖在身上的被子便显阴沉厚重起来,而吸吸嗅嗅往往轻泛着霉潮之味。

于是回头一望,才知道那些有母亲照顾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啊。羽绒被仍在老家,但我不打算将它拖运来此,它似乎该镇守故乡的冬季、童年的冬季,成为永恒的标志,但这份母亲付出的爱将永植我的心中,因此在北地生活的我,切莫让她担忧,特别是在冬日,我要自己暖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