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的冬季戀歌‧徵文優勝作品】陳純純/阿嬤牌滷麵

阿嬷牌卤面。图/Betty est Partout

阒黑的夜空中,疏疏的星,疏疏的林,柏油路上,疏疏的灯,拖着长长的影。严寒隆冬,冷风凛冽,巷口小吃摊头的招牌灯仍在风中摇曳,为深夜晃悠的人洒落一小段路的碎光。

煮面的滚水锅子热气蒸腾,卤水味和面香迎风相送,恍惚间,一碗大卤面的影像映入眼瞳,一个小女孩灿笑如玫瑰。儿时回忆,如潋滟波纹缓缓扩散。

阿公阿嬷的家,是我小学时代的避风港,也是食物补给站。因为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巷子,每次放学,我总是径直冲向「老家」,亲切的阿公和黏人的小黑猫早已等在家门口,循着香气的牵引走进厨房,一个俐落娇小的身影,正在炉火前搬演绚丽的美食大秀。

不消半刻的时间,一锅卤面华丽上桌。阿嬷卤面的食材,有阿公自家肉摊鲜宰的猪肉、当地早市的小虾米、旗鱼肉、木耳、青葱、阿姨家栽种的绿竹笋和有机干燥香菇,这些寻常的食材,搭配阿嬷的神秘调味,造就一碗香醇甘甜的卤面,也是让我魂牵梦萦的佳肴。那滑顺爽口的面条和咸甜合宜的汤头,加上白胡椒的辛香,咬住我的味蕾,在嘴里弹奏出美妙的乐章,在心里绽开了朵朵烟花。

阿嬷家的卤面和外头店家卖的就是很不一样,是我至今吃过最美最好的卤面。我想,那汤头如此鲜美,除了不可言说的秘密武器,一定是加了魔法阿嬷满满的爱,以及希望孙女温饱的真心实意吧!尤其入了冬,四点放学过后的天空,像晕染开来的墨色,凉意阵阵袭来,能吃上一碗热腾腾、五彩缤纷的卤面,是多么奢侈和令人心羡的幸福。

这一刻,默默祝祷时间像永不融化的奶油一样凝滞。

大梦初醒,景色零落,鲜少人影,儿时玩伴纷纷搬离,阿公阿嬷也远行他乡,巷口的面摊招牌灯微微亮起,仍在月光下等待着,仍在卖着他们的血泪汗珠,卖着一代人的故事,也卖着我的美梦。

行在静谧的深巷,在半天云里,一只黑猫悄悄步过屋檐,那黑色的毛皮像是吸收了所有的星星一样深沉又耀眼,瞳仁熠烁,雨丝和眼角挤出的大海,平行落下,我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