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感情与厝的记忆
(图/本报系资料照)
家是一种感情,家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厝则是一种经验,人走了,记忆还会存在。老家在雾峰大街正中央,由南投通勤到台中,一定会看到那栋日本时代的巴洛克建筑;曾几何时,因为道路拓宽被削脸,堂前燕不再。「鹿港死(施)一半」,先祖施长发泉郊开行,祖厝在妈祖宫旁边,后来转给同房头内的族亲,也就是四方院;站在几间洋楼的前面,只能怀古思情。
父亲毕业后分发东部,辗转调回西部,所以我小学念了5间,感谢有机会体会多元族群。在彰化住了3处:西门口的一排透天厝多是田尾人,隔壁省议员囡仔作孽门前不给过,我迄今不喜欢走骑楼;再来是西门口市场旁,神坛的喇叭太吵;最后搬到幽静小巷,隔壁杀鸡鸭用沥青脱毛。念大学时,父亲终于分期付款二楼三;过年回家,老是被庙方扩音器吵醒,近日却是勤跑庙口开讲。
当兵回来,婚后租屋在永和竹林路小巷,房东老婆婆孤家寡人,房租不贵,却是有时必须陪吃饭;老人家省吃俭用,菜有点走味了也舍不得丢。后来借口六三水灾无法上班,搬到国语实小旁边公寓顶楼,那是租给大学生的鸽子房,共用浴厕,一排水龙头犹如回到小学光景,年轻夫妻能安身立命就好;出国前跟房东辞行,原来是家父在台中一中的同学,硬是塞了美金100块红包。
念完两年硕士,夫妇终于可以拿到同一间学校的奖学金,博士班至少要5年,打定主意找个可以好好念书的窝。学校宿舍看来不错,有意无意的种族隔离分配方式令人不舒服,中意的是附近一个有交通车的社区。白人大妈活像汽车旅馆经理,竟说没有候补名单,只好每天三餐前往询问;一回下大雨,她终于说刚好有空房,其实,我只是金门当兵养成的习惯,革命军人岂可打伞?
刚回国租在师大附中旁边电梯公寓,月租3万,偌大的空间,所有的书可以上架俨然图书馆;房东是彰化和美纺织商人,夫妻又都在大学任教,当然是相谈甚欢,没多久却以小孩结婚为由赶人。一回警察按电铃查户口,等了半天就是看不到人,原来是已站在门口、等走楼梯堵人的两名警员,警备车还有一名。最恶劣的是过年期间借口楼下浴室漏水却摆烂,故意把工具丢在客厅像战场。
打定主意要买房子,骑着小绵羊去亲友推荐的房屋连锁,那时尚未流行外送,仲介看我短裤凉鞋,冷冷地问要干什么?当然是要买房子!打算花多少钱?内人的学校在大安区,至少要1000万吧?他要我留下电话,提醒有适合你的会通知、不要打电话来问,仿佛是刚毕业的在求职。阴错阳差,一回去辅大演讲西装笔挺,顺便看房子,一拍即合,比买车子还阿莎力。
那时虽是双薪,刚回国阮囊羞涩,还是父母、岳家各拿了100万当头期款,分期付款20年,心存感激。因为是顶楼难免有漏水的小毛病,下节目顺便去买漆来补,锁店的老板眼尖还会说「教授自己来喔!」学生会问,别人家计划多、住大楼,为何你们还在住没有电梯的公寓?心安理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