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杀胡琏以谢天下!」──神鬼之间的胡琏将军之2(刘锡辉)

1988年05月30日参谋总长郝柏村上将,巡亲金门防务,并视察小径圆环胡琏将军铜像建筑工程。(中时报系档案照片)

胡琏于1954年4月30日离开金防部司令官职,由刘玉章将军接替,金门香港之间走私船依旧,但不久之后由刘玉章叔叔监督的一艘走私船被中共扣留。后来胡琏于1957年6月第二次担任金防部司令官职务至八二三砲战后10月30日离职。

1956年9月笔者在砲兵学校初级军官班训练结业前,原属部队已调往金门驻防。结业后即前往金门第六一九砲兵营归建。郝柏村将军担任军砲兵指挥部指挥官,第六一九砲兵营由郝将军直接指挥。初期担任第二连连附职务,负责在夜间对厦门和大磴岛之间的桥梁建筑工程进行不定时的干扰射击。后来移防到洋山村,改任第三连连附职务,监督构筑火砲水泥掩体。

很特别的是,副连长董玉玲较有经验,却被派到建造「柏村国民小学」施工队当队长,连长卢光义调营部作战官,据说与督导建造「柏村国民小学」有关。原勤务连连长周纯久上尉调为第三连连长。(卢光义后来曾担任军情局中将局长)。

连上的火砲掩体由连长派我率领各班班长及得力士兵等人,到正在构筑火砲水泥掩体的阵地去见学,没有施工蓝图,只口头讲述要点。所幸各班长都很能干,施工方法由他们直接学习,我只负责记录火砲掩体尺寸。当时连上装备为105公厘口径榴弹砲,奉命准备更换装备为155公厘口径榴弹砲,参观见学的就是155公厘口径榴弹砲阵地,因此工作并不困难。

那时候,金门防卫司令部正在构筑中央公路水泥路面,各师及军砲兵部 队各负责建造一间「国民小学」,命名为「柏村国民小学」、「多年国民小学」…等。于是听到一些「谣言」,说是国防部核定每门火砲掩体800包水泥,金防部扣掉400包,营部又扣200包,发到连上只有200包。是真是假,不得而知。连上4门火砲,共领回800包水泥则是事实。连指挥所,通信班掩体,还要从其中匀支运用。

火砲掩体构筑完成后,副连长董玉玲上尉从「柏村国民小学施工队」回到连上。他便督导各班士兵,挖掘地道,连结各砲掩体和指挥所,那种地道很窄小,只能让一个人匍匐爬行。在砲战很激烈的情况下,倒也发生过作用。

1958年8月23日傍晚,晚餐已经完毕,正在阵地附近活动。突然听到砲弹爆炸声,赶紧跑回指挥所。立即接到营部作战官下达的反击命令。前几天已经分配过作战任务,不用再重复,各砲就立即发射。砲战初期,连上仍旧是105公厘口径榴弹砲,阵地在靠近海边的洋山村,射程只够得上打到大磴岛,对共军产生的威胁不大,所以没有受到对方「重视」。可是,更换为155公厘口径榴弹砲之后,就被对方「提高待遇」了。

1958年11月1日,砲阵地被对方集中火力射击,形容为落弹如雨,毫不为过。其中一发击中指挥所门口走道,只听见轰的一声,一团漆黑中,破裂的弹片飞进指挥所,只听到董玉玲上尉哼一声,便闻到一股血腥混合烟硝的气味,我人都快晕倒了。在那个窄小的指挥所中,共坐有连长,副连长,连附,及另两位士官,我任中尉连附职,与副连长董玉玲上尉并肩而坐,真正是生死之间,一线之隔。

接着,连指导员赶来指挥所,派士兵扶我离开指挥所,由他处理董玉玲上尉遗体等事宜。后来指导员告知,当时我脸色苍白,非常难看。如今时隔那么样的久远,那种同僚伤亡的景象,以及血腥混合烟硝的气味,似乎仍然在脑海中难于遗忘。

1958年底,部队准备换防的时候,接防部队先遣人员副连长及各砲长抵达的第二天,不知道是否对岸得到情报,用隆重的「军礼」欢送。那一次的震撼教育,可以用「地动天摇」来形容。对方使用延迟爆炸引信,使砲弹进入地下后再爆炸。好几发击中指挥所附近,弄得指挥所好像在船上,有时会摇摇晃晃。

共军很明显的想一举摧毁我们。因为每次砲战前一天,营作战官都会下达指令,火砲的射击方向就已经定位,在砲战时一声令下,就只管发射或停止。因此火砲掩体的射口都用沙包封闭得很小,几乎只露出砲管。

很奇怪哩!那天竟然会有一门火砲的砲管被击中,一发砲弹溜进掩体。更奇怪的是竟没有爆炸!只有一位弟兄被水泥碎粒擦伤,稍微包扎就无大碍。大概是苍天庇佑,不应该被「共匪」赶尽杀绝。真是奇迹!再过一天的黄昏时刻,部队到了料罗湾,上了船,出了外海后,我才放下紧张的心,觉得可以安全的回到台湾了。

现在可能很多人都不记得「八二三砲战」当天,曾经发生金门防卫司令部3位副司令官同时殉职的事情了。依据披露的报导,他们是在金门太武山战备坑道出口的人工湖「水上餐厅」殉职的。假如中共的情报更精准些,砲战延后几分钟,等待司令官胡琏和国防部长俞大维先生,都已经进入「水上餐厅」就座,历史就可能不是这样写了。

1973年01月12日我国前驻越南大使胡琏将军接受越南政府赠勋。(中时档案照请勿转载,姚琢奇摄)

个人因八二三砲战获颁陆海空军褒状,并于砲战「单打双不打」期间,被选拔为作战有功官兵第一梯次13位成员之一,于10月17日赴台湾渡一周荣誉慰劳假,接受军人之友社招待。其中有自由活动的一天,我到北投医院探望在砲战中受伤,转送台湾治疗的同事,赖观测官,据他告知,有一位和他同一架飞机受伤送回台湾的军官,在松山军用机场下机时,大声高呼「杀胡琏以谢天下!」国防部人员告诉新闻记者,他受伤后精神失常,为了掩饰,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在那个年代的新闻记者不像现在,所以报纸上看不见这个消息。

时至今日再披露此事,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更何况金门现在已朝观光区方向发展,有机会的话,我倒盼望能再次前往金门洋山村,看看那几座火砲掩体还存在否?最可能的状况是金门中央公路更宽大了,那几间国民小学更壮大了。那些钢筋水泥火砲掩体反而没有了。假如真有「挪用军用物资」去修中央公路,及国民小学的事情,应该是胡琏有「先见之明」,可以含笑九泉了。更何况他已作古多年,用不着「杀胡琏以谢天下!」了。

罗锡畴的女儿罗莹雪曾任马英九政府法务部长,对其父亲罗锡畴担任14师师长时的非法抓兵,抓3000新兵,就是破裂了3000家庭,作何评论呢?1992年,罗锡畴慨捐美金5万,为其故乡双峰一中修建思源图书馆一座,可曾关注过他下令抓的3000新兵否?

自从1949年以后,两岸不通音讯,1987年开放大陆探亲,笔者受到公职人员管制。1992年辞去公职返乡探亲,村中父老和笔者谈到1949年胡琏部队经过老家的情况,都是愤恨的语气以「胡琏鬼」称呼胡琏部队。同胞弟弟向我倾诉:「爸爸被国民党军队杀害,幼年生活潦倒,长大后又因哥哥在国民党军队,不能参加共产党,就业困难…」。听到后只能感到辛酸,无言以对。

(作者为国军退役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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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