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他是台湾人,不是异乡人──怒潮人谢辉煌的辉煌一生之14(曾建元)

图为上海展示的一个恰如台湾形状的茶具。(中新社)

106年6月22日,胡琏将军逝世40周年纪念日,金门酒厂胡琏文化艺术基金会邀请怒潮同学校友会前往参加祭典,并出席该会于莒光楼举办之「胡琏将军回顾展」,这是谢辉煌最后一次登临金门。回到台湾后,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给曾建元,内容如下:

「曾教授午安:

孩子回来告诉我,您写了很多有关「怒潮」的报导文章在网上,「怒潮」将因您的报导而不会「成灰」了。这次金门之旅,对我们这些老兵来说,真有「江山不可复识矣」之感!变化太快,进步太快。当年说「金门不能用抽水马桶」(没有自来水),而今天,不但有,且多高档品牌。提起我们跟新埔和金门的关系,真好像是一段温馨的「罗曼史」。

其实,一切都是「巧合」。「怒潮学校」从江西会昌南下,过了筠门岭,就是粤东平远、蕉岭了。蕉岭有个新铺镇,南来的「怒潮学校」便在新铺镇落了一下脚,并接收了柯远芬将军事先在新铺地区设立的「怒潮分校」。而后再迁潮州庵埠。从史地的角度看,台湾有不少小地名跟广东的一样,如新埔、大埔、潮州等便是例子。

但是,「怒潮学校」何以会交给柯将军带来台湾?并落脚「新埔」?唯一的线索是:新竹新埔人的祖先是梅县一带的客家人,柯将军也是梅县人。又,抗战胜利后,柯将军曾随陈仪将军来台做参谋长,可能跟此地客家乡亲有过交情。

另一方面,当时的东南行政长官公署副长官罗卓英将军,是客家的抗日名将,他在台湾客家族群中,可能有朋友。罗氏是十八军的老军长,岂有不设法玉成之理?正巧,扁政府炒228事件时,我从网路上看到了柯将军的〈台湾二.二八事变之真相〉(原载《中国论坛》,81年2月号),经至图书馆影印回来研读,竟意外发现:柯将军于芦沟桥事变之前,曾奉命赴日调查日本侵华的准备情形。事变发生后,有新竹关西镇两位关心祖国的吴姓留学生兄弟曾去拜访过柯将军。

台湾光复后,两兄弟从报上得知柯将军已来到台湾,便带着他们的父亲吴锦来先生到台北拜访柯将军。这个意外发现,对「怒潮学校」落脚新埔、石光(属关西镇)的原因探索很有帮助。所以,我就提供给梁兄哥怀茂学长参考。经过他再进一步的追踪,又追出吴家和新埔潘家的关系。由于吴、潘他们都是地方上的缙绅,说话有力,柯将军不但很快借到了两个国校的教室作「兵营」,而且做好了12间教室的3层木板通铺。但反对「土木系」的人士,就把「新埔」拿来做文章,说胡将军有以「新黄埔」取代「老黄埔」的企图,节外生枝地增加了不少烦恼。

其次,我以金门为背景的作品,除已奉上的新诗外,还有不少散、杂文。如〈怒潮花开满天下〉、〈无赣不成军〉、〈让金门的呼吸响出去〉、〈结缘金门五十春〉、〈为有源头活水来〉、〈鸳鸯马上采买归〉、〈外取门生可入翰〉、〈从砲声中活醒过来〉、〈团长的血,司令官的泪〉、〈李光前事略补遗〉、〈水头村里,得月楼头〉、〈在砲声中洗露天澡〉、〈黑见习官偷鸡摸狗〉、〈「823」火网下的森林〉、〈我们都是来打游击的〉、〈我们在昔果山上〉(挖铝矿)、〈柯班长〉(专写柯将军)、〈根本博曾到湖南高地〉、〈吞云吐雾说「粤华香烟」〉、〈莒光楼前话英雄〉、〈为莒光楼寻亲记〉、〈「莒光」名号〉、〈为忠魂立碑翠谷〉、〈流行歌曲上前线〉、〈「拉瓜」拉掉七脸盆花生〉、〈夹头土脸稻香床〉、〈军乐园的创议人〉、〈芋头火腿总关情〉、〈进宫〉、〈桂花风里的小夜曲〉、〈胡琏将军在海上「失踪了吗?〉、〈他们把电视节目送上前线〉……等数十篇,及替金门作家写的一些新书评介。其中有些在《金门日报全球资讯网》看得到。

此外,也可在《文讯》、《国家图书馆》等网上看到我部分作品。但就是有写的兴趣,没出版兴趣,故都未结集。

弟谢辉煌敬上」

诗人谢辉煌。(姚志平摄)

他随后在7月11日接受怒潮同学校友会由怒潮同学梁怀茂领衔主持之《怒潮学校与战后金门的复苏》出版计划的访谈,他谈兴极高,访谈者对于谢辉煌在电脑文书处理和各种应用软体使用上的娴熟感到惊讶,谢辉煌谈到他有整理旧作结集出版的计划,而在电脑前工作的同时,他则也喜欢上网搜寻国语老歌欣赏,歌词与诗都是精练和美感的文字修辞,歌与诗皆有韵,谢辉煌爱听情感表达收敛含蓄的老歌,那也是来自他青年时代的声音记忆。

谢辉煌是台湾军中文学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不仅刻划着自身由中国大陆流离从而融入、生根台湾的生命年轮,也是怒潮学生和胡琏兵团官兵乃至于战后来台所有外省人的历史佐证,谢辉煌原本无意出版自己的作品,因为106年4月21日在家中晕倒两次,送医5天,发现自己罹癌而人生即将走入尽头,终于改变了想法、下定决心,106年7月31日,他的旧作《读诗札记》一书经过增补扩充为《三随记》一书由《葡萄园诗刊》现任主编赖益成主持的诗艺文出版社出版,书名源自他的文学观:「诗是随缘读,读后有感随缘记,记后有感随缘写」。

由中国大陆流离从而融入

隔年1月23日,谢辉煌亲自整编校订整理完成41年至80年间的176首诗,交与赖益成的诗艺文出版社出版,而因久咳不愈,就医发现肺癌转移,来日无多,乃与家人商议,决定不做化学治疗,而于2月11日住进台北荣民总医院中正楼安宁病房。3月5日,诗集《我的生活我的歌》由赖益成亲送至谢辉煌榻前。次日,谢辉煌安详辞世而去,享年87。(赖益成,2018)5月,赖益成在《葡萄园诗刊》第128期,为他制作出版了纪念专辑《飞跃的诗魂──悼念诗人谢辉煌先生》。

谢辉煌在106年4月15日写了〈炊烟〉作为《三随记》的序诗,这是他生命将暮时的喟叹:「

好灶

坏灶

领受了薪火热情的拥抱

总要报答几缕炊烟

向天空飘送

生命未曾留白的旗号」

谢辉煌一生何曾留白,人如其名,不断地自我期勉,堪称辉煌一生。

台湾是谢辉煌一步一脚印、耕耘梦想的土地,在这里扎根、茁壮、开枝散叶,谢辉煌不是异乡人,而是真真实实活在台湾这座岛屿上的台湾人。他的进取、热情和勇敢,仿佛再让我们看见当年那一位唱着〈保卫大台湾〉、在清晨行军走进新埔的怒潮学生兵,那成了一座在台湾人心中永恒的形象。

(作者曾建元为国立中央大学客家语文暨社会科学学系兼任副教授、吴靖媛为国立台湾大学国家发展研究所法学硕士)

〈怒潮人谢辉煌的辉煌一生〉系列完,曾建元专栏每周五刊出

史话专栏欢迎书摘合作与历史相关文章、照片投稿,来稿请寄:[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