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制造打工人?

(原标题:谁在制造打工人?)

作者:余佩颖/周哲浩/李健华

编辑:陈畅/李墨天

出品远川研究所泛财经组

日本第一》和《日本还是第一吗》,Ezra Vogel

日本人民放风筝迎接奥运,1964年

拥挤疯狂的东京证券交易所,1987年

“过劳死(Karoshi)”

地铁站打盹的日本上班族,2017年

汉城奥运会开幕式,1988年

“小确幸”自然也是一种精彩的活法台湾购买力平价(即PPP)位居四小龙之首,高达5.7万美元。23800新台币(约5500元人民币)的基本薪酬,加之长期处于低位的通胀水平,使得岛内服务业价格非常低廉。大陆游客的各种游记里,“台湾物价低”几乎是共识。

但如果纵观整个台湾经济,会发现“小确幸”的基础,实际上是重工业与科技企业打下的基业,能够给社会持续提供税收、福利和就业。但随着台湾在面板、手机等优势行业挨个被击败,互联网和新能源等新兴行业里的全面缺位,“小确幸”能够维持多久,要打一个问号

早在2010年,台当局为了鼓励大家生育,决定用一百万新台币奖金征集一条宣传标语,最终获奖的是一句“孩子,是我们最好的传家宝”。大奖得主是当时32岁的台中市单身女子张芝菁,接受《联合报》采访谈及获奖感受,张芝菁说,“我不敢生孩子,怕养不起。”

8年之后,在国务院举办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7”上,郭台铭居然调转枪口,痛批大陆的大学生“没有实干精神,不愿意进工厂、上流水线”。那会儿的富士康正被大陆日益上涨的劳动力成本所困扰。演讲结束后,郭董问了在场的工信部长苗玗一个灵魂问题[28]:

“苗部长,请问有什么政策可以让大学生下工厂?”

1997年,亚洲用一场剧烈的危机和灰飞烟灭的财富验证了克鲁格曼的预言,世界银行适时出版了一份新报告,题为《东亚奇迹的反思》。克鲁格曼则再度出击,称亚洲的增长“主要来自汗水,而非灵感。”

比如韩国:

比如台湾地区

战后百废待兴、经济高速增长时,全体民众享受了收入的上升、低廉的资产价格、日新月异的基建和节节高升的国际地位。而每一次的增速换挡,往往都意味着无可避免的资产泡沫、逐渐拉大的贫富差距,和难以提振的生育率。在这种背景下,“打工人”横空出世。

一代人享受发展的红利,一代人承受换挡的阵痛。前一代人的汗水换来了奇迹与财富,后一代人的勤劳却没有同等的价值,这也许是“东亚模式”的一种宿命

1994年,克鲁格曼在研究日本经济时曾夸过中国,称“中国只要生产率水平达到西方的一部分,就会成为一个重要的经济强国”。他乐观的预计,到2010年,中国的GDP将达到美国的82%。表面上看,中国的千禧一代(1985年~1995年出生的人)将充分受益。

所以所谓的“打工人”,不过是在收入增长难以匹配资产价格涨幅之下,工薪阶层的一种无力自嘲罢了。

尾声:想做废物而不得的时代

今年10月,人类学家项飙接受专访时谈及今年的热门词汇内卷”,指出:“现在内卷的一个很重要的机制,就是没有退出的机制,不允许你退出。”

项飙进一步解释道:“所谓内卷性,不仅仅是说竞争激烈不激烈的问题,而是说白竞争,明明知道最后的收获也没有什么,大家还是要竞争……如果你退出竞争的话,你有道德压力”,“因为整个社会的稳定,整个社会的所谓发达都是靠这种白热化的竞争维系起来的。”

一个健康的社会,自然应该鼓励努力、勤奋、拼搏的品质。但一个包容的社会,是否也应当允许一个人选择平凡、平庸甚至看起来碌碌无为的一生?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2003年,西安长安区文科状元、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生陆步轩摆摊猪肉,引起轩然大波。等到11年后陆步轩靠卖猪肉身价过亿了,才敢回到学校演讲,但面对学弟学妹们他还是像在批斗大会上做检讨:“我给母校丢了脸、抹了黑,我是反面教材。”

15年后,陆步轩的学妹李雪琴回应网友:“念了北大,就不能当废物了吗?”这似乎让人看到了反内卷的希望。但坦白讲,这种话听听就得了,不信你上网查查李雪琴的旗下有多少家公司,或者再看看李雪琴的直播卖货有多起劲,就知道这种话可以用东北腔来回应:可拉倒吧。

鲁迅先生曾将中国历史分为“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按照这种角度,以后年轻人应该会被分为“有资格做废物的人”和“想做废物而不得的人”。

对于后者,“打工人”就是我们的宿命,早点想清楚去搬砖,就能早点儿还得清这个月的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