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大饥荒 公狐獴「土豆」忍痛让孩子咬肚满足食欲
竭尽所能,给你幸福
二○一二年十月下午,我第一次来到潘朵拉帮,这是两只流浪狐獴兄弟和两只流浪母狐獴,组成的新家族。
当家母狐獴第一胎生下三个宝贝,让家族稍有成长。但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一下子要照顾三个新生命,家族顿时手忙脚乱,加上正值大饥荒,两位母狐獴一定得填饱肚子,才能喂饱孩子们,这是项艰巨的挑战。
土豆身为当家公狐獴的弟弟,只好一肩挑起保母大责,待在家族洞穴,与两周大的宝宝周旋。从来没有带孩子经验的土豆,把自己当成孩子们的大玩具,让孩子攀爬,不一会儿玩累了,便在洞穴口前一起睡着。直到我们的脚步声惊醒了他,土豆起身环顾四境,并即刻将孩子们推挤进入洞穴。
眼前这个大男生,两岁不到,本该是最贪玩、到处交女朋友的年纪,却如此为家族尽责,真是让人心疼又佩服。
在狐獴的世界,担任保母可不是女生的专利。所有家族工作,没有性别问题,只有责任和分工议题。如何让家族拥有最佳竞争力和生存力,是大家努力的目标。所以像土豆这样的大男孩,还在调皮捣蛋的年纪,一样要负起养育幼儿的责任。
再饿再累也不忘满足你
第一次看到土豆,就知道他是个带孩子的生手,天真无邪的眼神和紧张兮兮的举措,透露出他的生涩。
看着姪子、姪女们接连爬出洞穴,慢慢离开安全活动范围,他先是紧紧跟着,看孩子们不肯回头,索性用嘴叼起他们,一个个强迫送回安全的育婴洞穴。接着坐镇在洞穴口,眼观八方。值勤累了,才偷打了一下盹,没想到小家伙又呱呱叫,从洞穴底爬了出来。顽皮、好奇又不知道危险的三只幼狐獴,朝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移动,一阵横冲直撞,到处闲晃。土豆见状一脸惊恐、不知所措,只能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就怕幼狐獴一不小心遭受攻击。
一个应该贪玩的大叔叔,居然变成贴心温柔又无私尽心的保母,果真有爱,就可以激发出无限可能。
隔天,难忘土豆的可爱模样,我又来到潘朵拉帮,才发现今天的保母居然还是他!我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因为这代表,他这两天都无法进食了。
意外的是,当走近育婴洞穴,土豆突然往我们的方向直奔。当我们正疑惑时,他已停在研究员脚前,即刻坐下,抬高双手,像是作揖的手势,并发出婴幼儿才会发出的求食声,呱哇呱哇呱的对研究员求食呢!
这一幕把我们都笑翻了,从没有一只狐獴像他一样顽皮,居然把人类当成同类的长辈,希望我们喂他吃点东西。但想想又很难过,他两天都留守育婴洞穴,肚子一定饿坏了吧。
求食失败的土豆又回到育婴洞穴口,索性躺下来休息,不一会儿,三个小家伙,全在他身上玩起游戏,担心他们乱跑,土豆也耐心陪他们玩,因为一切安全至上。这一天的保母工作,对土豆来说不是太难,渐渐上手。
第三天,我毅然放弃其他行程,想再去看看土豆会继续担任保母吗?等我们来到洞穴口,发现居然还是他!我们一阵惊呼,没人能相信这个叔叔怎么这样好,接连三天禁食,又饿又累却还是全心陪伴家里的小小幼苗。
不一会儿,三只小家伙纷纷爬上土豆身上求食。土豆是个大男生,无法满足他们的嘴。但其中一个小家伙,居然二话不说,就朝土豆肚子咬了下去,还紧咬不放,好像婴儿吸奶嘴一般,发出啾啾啾的声音。那时沙漠正值干旱,是大饥荒期间,大人都很难填饱肚子,我们猜想,当家母狐獴可能因为缺粮奶水不够,所以小家伙肚子很饿。
只看到土豆被狠狠咬下的刹那,痛得缩紧了身子,但他没有推开小家伙,反而忍住痛,紧紧抱着他,安慰他因为食物不足而产生的焦虑感。
看到这一幕,我好佩服土豆的体贴懂事,和成全别人幸福的无私。我赞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妙的动物?愿意忘了自己的缺乏,反倒努力把幸福留给别人。从那天起,土豆成了我心中最爱的公狐獴,他的爱融化我的心。
能「给」的幸福
自己拥有的不多,却因为付出而快乐,我生命中也曾有过类似经历。
进入婚姻后,我养了生命中第一只黑柴犬作伴,从此和狗狗结下深厚的缘分,也开始了长达五、六年流浪狗喂食的工作。虽然当时我只是个骑一台破旧二手摩托车的上班族,下班后,还在很多语言中心兼任英文家教。赚钱是一件辛苦的事,也常常入不敷出,但一周总有一、两天不管刮风或下雨,我会循着回汐止山区的路,沿途喂食三处定点的流浪狗,加起来约莫二十只。
当时生活不宽裕,常常为了多存一点钱、多买几个狗罐头,宁愿饿肚子,尽量省下能节省的开销。因为每当看见身形孱弱的流浪狗,用着不可思议又带有恐惧的眼神看着我,警戒地慢慢靠近我放的食物,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吃掉大餐时,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有时为了吸引他们亲近我,我忘了可能被咬、被感染、被弄脏的风险,也真的为了拉开两只打架的狗儿被咬过。但当我看到狗儿们一天强壮过一天,与我愈来愈亲近,甚至会调皮地跟我互动,我心底有说不出的快乐。
只是牺牲了一点点,对这群流浪狗而言,却可能是最幸福的一刻。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深深体会,当自己拥有的不多却能「给」的幸福,原来这么甜,也让我直到今天,都很享受对动物的多一份付出。
不过,遗憾的是,二○一三年四月,土豆被牛只感染肺结核,生命悄悄画下句点。接到噩耗的那天,我久久无法从泪海中清醒,心里实在不愿意接受,这只可爱、温暖又懂事的狐獴居然走了,而这个小小家族也从此失踪。
两年多的岁月确实短暂,但土豆的生命却很精采。他不衡量自己拥有多少,挨饿或是匮乏,就先尽力去给,把幸福留给下一代。
他的精神直到今天都还深深影响着我。从非洲回来后,我带着一颗火热的心到处分享狐獴的故事给需要的人,并投入中原大学少辅院品格教育的义工工作,更积极想把亲眼看到一则则真实又动人的狐獴故事,变成图书绘本或影像传递出去,促成这本书的出版。
我知道我很渺小,就像活在大漠中的土豆一样,瞬间可能就被吞没。我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出如同土豆的价值。常听到有些人会说,「如果我有多一点的余钱,我就⋯⋯」、「如果我有一双好父母,我就⋯⋯」其实竭力的给,与金钱、权势都无关,只在乎心,当你愿意忘记自己的限制先给出去,就能享受这份无可比拟的甜美果实和喜乐,在其中反而获得更多。
土豆的一生虽短,活出的意义却将永远流传,继续感染更多的人。祝福在彩虹桥的他,快乐的奔跑。
▲土豆饿得来到研究员身边乞食。
作者:温芳玲,1969年出生于台北,台大经济系毕业。24岁即创业,现任不累本铺负责人,另一个身分是华人世界第一位狐獴摄影师。
出版社:远见天下文化出版
定价:360元
出版日期:2014/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