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口名簿关系是「叔嫂」 她泪别:这是我第一次也最后一次叫你「老公」
▲「名分」在生离死别的时候重要吗?(示意图/Harli Marten,取自免费图库Unsplash)
有天,葬仪社老板带着一位老人家的身分证影本来,一来就放在我们办公室的桌上。我们一看有身分证,就问:「等等要进来的吗?」老板赶紧说:「不是啦,这个还没有,不过他老婆快不行了。」
我一看那张身分证,哪有什么老婆,配偶栏明明就是空的,会不会是个跟我一样常常幻想有老婆的老中二,而他的充气娃娃的气快漏光了呢?想着想着,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看着那张身分证也觉得亲切、顺眼很多。
老板一看我那张脸就知道我想歪,说:「人家跟一个离婚的在一起很久了啦,只是觉得双方都年纪大了,也不谈娶嫁,时间一晃就是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女的不行了,男的想要问,丧事的部分是不是可以代为处理呢?」
我们先问:「同居吗?」老板摇摇头说:「各有各的户籍。」接着我们问:「那要不要立个遗嘱之类的?」老板摇摇头说:「只怕是没钱去找人处理。」我们叹口气说:「那只能请社会局代为处理了。」
老板苦笑说:「老人家是想,在一起那么久了,总该办一下丧事吧。」旁边的扫地阿姨突然开口问:「那⋯⋯结婚呢?」我们几个人皱着眉想一想:一个80多,一个听说也快要送来了,这个结婚嘛⋯⋯老板苦笑一下,「我回去问问。」
约莫一周后,老板带着一个老人家来办进馆手续,老人家把身分证拿出来,很是面熟,翻过去一看,配偶栏有个名字,而老人家坚定地说:「我要帮我老婆进馆。」
看着这老人家,想想他看起来环境也不是很好,丧事给社会局办真的可以省不少钱,「名分」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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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一个印尼籍的小姐把妈妈送进来,但我们怎么看台湾的资料,就是看不出那是母女关系。
那个小姐说,当年是她阿姨先嫁到台湾来,为了让她依亲方便,他们用了一些手段,变成她在台湾身分证的妈妈是阿姨的名字,而真正的生母,她却要叫阿姨。
等到她在台湾发展稳定后,接了生母来台湾住,没想到不到几个月,母亲就跌倒往生了。
听了这个故事,虽然很难过,但是阿姨就是阿姨,而我们对外籍人士设施减免,需要有直系血亲依亲才可以。我们把这个状况告诉她,她一听连忙挥手,问:「设施费用不是问题,我想问的是,我可以用她女儿的身分帮她处理吗?」
我们想了想,劝她回印尼问问,找出当初的资料去改改看,但是旷日废时,到时候那些殡葬费用是很吓人的。她想了想,看得出来很难过。
最后,除了登记的名分是阿姨与外甥女的关系,其他都是以「母女」身分在办的,但是出殡时,她还是在棺木面前大哭,诉说着自己的不孝,没能以一个正确的名分去处理母亲的后事。
有时候想想,只要心里当她是母亲,对她如同母亲一般地孝顺,是不是用这个名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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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天,送来了一个男人,外面有位小姐哭得很难过,其实这也是见怪不怪了,对于丧偶,我们倒觉得不哭的比较稀奇。但奇怪的是这个男人也只有那么一个家属来,而关系证明要后补。
就当我们要将他冰入冰库的时候,那小姐问:「能不能让我说最后一些话?」我们点点头。
她弯下身子,摸摸那先生的头说:「老公,这是我第一次叫你老公,也是最后一次了,你在那边要好好保重。感谢你照顾我那么多年。你跟你哥哥,是我在这世界上遇到最完美的两个男人,我爱你,你一路要好走⋯⋯」
她在冰库里面声嘶力竭地哭,但是出了冰库,却是很坚强。
这时候,关系证明来了。
这件事情过很久了,但是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时候那张户口名簿,那户只有两人,关系为叔嫂。
有时候想想,「名分」这东西,在此时此刻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作者大师兄,殡仪馆接体员,PTT妈佛版红人。继第一本书《你好,我是接体员》后,发表第二本36篇从未曝光的纪录。「往生者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最惨也是支离破碎⋯⋯活着的人那种声嘶力竭,比死亡更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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