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地狱」阿扁手抖可保外就医 他病成植物人还在关

图文/镜周刊

监狱医疗资源不足,而《监狱行刑法》五十八条规定:「受刑人现罹疾病,在监内不能为适当之医治者,得斟酌情形,报请监督机关许可保外医治或移送病监医院。」为监所医疗另辟一道选项。

「但『在监内不能为适当之医治者』是一道模糊的界线。」在监所任职数多年,负责受刑人教化的教诲师王先生质疑,像「肝硬化」在监所只会持续恶化,这构不构成「不能为适当之医治者」?但监所害怕受刑人出去以后出事,矫正机关将成众矢之的,所以常常就是拖到快死了才同意保外,「一边报法务部核准保外、一边发病危通知,然后出去没多久便死了。」

2017年,一名詹姓受刑人保外就医没多久便离世,家属愤而提告要求国赔。这起事件中,詹姓男子入监前已动刀治疗食道癌,入监后多次戒护就医治疗,病情仍持续恶化,终于获准保外时体重都掉了10公斤。矫正署的统计也显示,2005年至2014年,保外就医的受刑人死亡率平均44%,单单2014年,保外就医后死亡率就高达51%。

坐过3次牢的黑金城,他的哥哥便是在坐监期间检查出癌症初期,「也是拖到末期才出来,没多久就过世了。」担任监所管理员20年的林文蔚则曾遇过一位受刑人,因逮捕过程遭警方开枪打伤脚踝服刑期间伤口反复感染,「像他申请保外(就医)就一直没过,因为没有立即生命危险。但他在监所要怎么好?」

模糊的规定,配上公务体系害怕被咎责的天性,成了一出讽刺剧,阿德(化名)任职监所管理员期间,曾遇上一位年迈受刑人因病重而戒护住院,「戒护住院期间死亡,责任算监所的,监所长官怕被追究,所以急着要让他保外就医——保外就医后死亡,责任不算监所的——还出钱请这名受刑人的家属到医院。」最后虽顺利保外,但家属无力照料,人被丢在医院,沦为人球

「但监所里也有已经是植物人的受刑人,因为家人不愿意(担保),一直无法保外就医,只能躺在病舍,监所也不想管。」曾在台中监狱培德医院工作的护理师黄琳媛说道。

久病不愈、看不了医生,正是大寮监狱6名劫狱受刑人的质疑之一:前总统陈水扁假病可以保外就医,为什么监所里比他严重的就不能?

「陈水扁真的是很好的对照,很多状况更严重的都出不去,或是终于出去没多久就过世。」见多政商权贵黑道大哥在牢里同样悠闲惬意,一般人却是小病拖延成重病,黄琳媛说:「以前受刑人还没纳健保前,很多有钱人自费住院,刑期大半都在医院里度过,有床睡、有空调;没钱就是在监所病舍躺到变植物人,没有人照顾你、没有人想要你。」

「它吸干了人的生命泉源,它削弱了人的灵魂,使灵魂受到惊吓,最后展现了一个悔过自新的典范——一具精神枯槁的木乃伊,成了半个疯子的人。」————《死屋手记

曾经有个罹患食道癌的受刑人跟黄琳媛说,自己不想要接受治疗。那名受刑人本是街友,后来被拐去制造假车祸诈领保险金,结果腿断了,却也被识破是诈骗,因此进了牢房。他说自己本来就只是街友,对社会也没什么贡献,得病也不想使用社会资源医治,就这样走完一生也罢。没多久,人便过世了。

过去反复出入监狱的小强(化名),总想着自己会因吸毒或牵扯进什么事件,在路边被打死而一了百了,「我爸说我就是监狱当成家,家反而像旅馆。」

贩毒进监牢的受刑人告诉社工,出去后还要再干一票,若运气好,赚个几百万;运气不好,被抓了,至少也能把钱留给家人花用。

在监所那几年,阿力室友经历家人中风、过世;阿力母亲则因甲状腺机能亢进病情猛烈,整日卧床无法工作。但人在牢狱中,担心也显得无用武之地。「你只能把自己顾好,不要让家人为你烦恼。」

一名参加写作班的受刑人,上了几次课后不再出现,消失前塞了纸条给老师,上头写着「我很喜欢上课,但上了课我就会想很多。开始思考以后,日子就很难待了。」

修缮队的受刑人,有天抽起工具箱里的锯子,往自己脖子一抹,气管在血肉模糊里跳动,周遭管理员全吓住;邻舍的受刑人则是找到无人看守的空档,把头埋在水桶里,决绝地溺死自己。

围墙里受刑人高喊「改过向善,重新做人」,围墙外高挂「以法律己、以德化人」;但在那自成一格的世界。大寮监狱枪响的警示是:绝望底,生与死,悄然如微尘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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