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那个年代的老师,就是活教材(刘良升)

老教授示意图与本文人物无关(图取自南方都市报)

犹记得在大二时,一个学期共两学分的「中华民国宪法」课,是承接大一时两个学期共四个学分「国父思想」课的必修政治课程。

上课第一天,教室里走进了一位慈祥长者李教授,他操着华北口音,体型高大,精神矍铄,并以个人精湛的著述作为本门课的教科书。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地跟李教授有了较多的接触,当他知悉先祖父为抗日战争淞沪战场上阵亡的国军烈士后,他送了我一本他撰写的自传,阅后我才惊觉原来李教授的经历非凡。

他原籍关外热河省,在九一八事变后,因不愿在日寇铁蹄下做亡国奴,乃遁入关内,进入中央政治学校就读,当时的政治学校和黄埔军校,一文一武,分别是国民政府培育新血干部的摇篮。李教授毕业后曾在浙江省任职县长和当地保安团副团长,在浙赣闽一带的第三战区与日军周旋,他的自传中就有几幅他身着德式国军制服,搭配「红底两杠两星」中校领章的戎装照,好不飒爽英挺。

抗日胜利后,他被派任为接收热河省的先遣省府官员,他随国军北上,在进入辽西走廊重镇锦州城后,回到热河省其他地区的交通全部中断,他四处打探,有幸获得一位热河省籍的铁道驾驶员之助,主动带着李教授坐上一节蒸汽火车头,在路况不明和时局不靖下,冒险驶往承德方向,就这样李教授真正返回了睽违十多年的家乡。

尔后,国共内战正酣,随着国民政府热河省政府主席范汉杰所属的大兵团在锦州溃败,李教授临危受命,代理热河省政府主席兼民政厅长,并率属下和省保安队自承德撤出解放军的包围圈。他最终辗转来台,退出了政界,在杏坛上作育英才。

了解李教授的事迹后,我上课的情绪更高昂了,中华民国宪法在他深入简出地介绍下,不再那般生涩。他在地方政府的行政组织上别有一番见解,他觉得地方行政最紊乱者是「市」这一层级,中华民国有特别市,诸如上海市和天津市,有省辖市,像是长沙市和衡阳市,另有县辖市,好比原台北县(今已升格为新北市)辖下的三重市和板桥市。他先前即倡议用「都」标示特别市,用「郡」取代省辖市,藉都,郡,市三级来明确各级地方政府层级,但很遗憾地无人附议,他的理想只能放进教科书中与我们分享了。

多少年后,我有机会在江苏省苏州市工作,始发现中共政权的「市」一级,也承袭了国民政府留下的混乱。比如说最高一等的直辖市,今北京市、上海市、天津市、和重庆市均属之。而南京市作为江苏省的省会所在,地位重要,被归列于副省级市。江苏省尚管辖像苏州市、常州市、无锡市等十二个地级市。而地级市苏州市之下犹管理常熟市、太仓市、昆山市等县级市,十足的「市管市」的混肴架构。所幸县或县级市再下一层只有街道、镇、乡,去除了台北当局还在使用的县辖市。

李教授在课间也勖勉大家,要以国家民族为念,力促两岸关系和谐,他直言中华民族经不起再一次的内战, 任何的玉石俱焚都不是他所乐见的。李教授虽然配合当年「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国家政策,执教「中华民国宪法」,然而主观意识上,两岸的和谐交流,异中求同,同中存异的柔性作为才是实际可行之道吧!

学期最后一堂课结束前,李教授与全班互道珍重,我们只待期末考试的到来。我目送着这位略微佝偻的长者,踯躅独行的背影,心中想着他少时离乡背井,共赴国难,壮年胜利归乡,服务桑梓,不料山河变色,渡海来台,暮年投身教育,仍心系国家民族,虽然我非常汗颜已不记得恩师大名,但是这位谦逊的热河省政府代理主席,永远是我的楷模。

2014年10月1日员林镇公所整建台湾光复后第4任台中县长于国桢纪念碑,其孙于邦锦(左)亲自到场感谢员林镇长张锦昆(中)对其祖父的尊敬。(洪璧珍摄)

笔者曾在网上遍寻李教授大名未果,却意外于维基百科上寻得热河省民政厅长兼代理主席于国桢之名,李,于二人籍贯不同,但在热河省易帜前短暂的主政时期重叠,且两人迁台后均在台中一带活跃,不知两人是否为同一人?当时李教授只身冒险入关共赴国难,留置双亲和族人于日本沦陷区内,抗战胜利后共产党政权攫取东北,兵荒马乱间,李教授仅以身免,李教授是否曾经更名换姓,以保全热河省家人平安,笔者已无从查考!

(作者现居美国德州休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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