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教改下的遗毒──消失的学校(刘良升)

造飞机是许多人童年的梦,永达技术学院机械系航空组同学,在运动公园用自己造的模型飞机比赛,快乐的实现童年梦想。(汪美芳摄)

前一阵子,无意在网上看到「大学关厂──消失的永达师生」系列专文,让这个作为我们几十年毗邻而居的老街坊,并于2014年嘎然停办的永达技术学院(成立于1967年)重新回到了我的视线之间,而她一路走来由盛而衰的过程也令人唏嘘不已。

当我们全家在1969年从台北搬到台湾省最南端的屏东县后,就落户在距离永达技术学院前身「永达工业专科学校」(简称永达工专)1公里许不远处的屏东市郊。当年整个屏东地区的高等院校,只有省立屏东农专,省立屏东师专,私立大仁药专,私立美和护专,和私立永达工专五所专科学校,(原尚有一所私立妇婴护专,后改名为辅英护专,于1970年迁往高雄县)。

由于教育资源的局限,所以屏东子弟跨县市外出就业读书的情形相当常见,这5所在地专科学校提供屏东子弟一个便利的学习选择,默默地耕耘奉献,嘉惠地方良多。

永达工专草创初期的校长为系出台南望族的刘快治女士,她早年赴大陆广州就读大学,又负笈美国研究所深造,是南台湾知名的教育家,她在屏东女中担任校长10多年后,转而执掌永达工专的重责大任,而她离开校长一职,又继续担任永达工专董事的职务直到离世,虽然在这个稍嫌闭塞的屏东农业县兴学实为不易,然而她也延揽了不少仁人志士,和有意归根的高级知识份子返乡服务,诚属难得。

犹记得当年,曾和就读永达工专的小学同窗,相偕前往永达校园切磋球技,在汗水淋漓后还到学校附近的冰果室小憩,尽兴纵横于热带艳阳椰林间,好不快活!

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到了黄昏华灯初上时分,永达工专校园周边车水马龙,万头攒动,临近各乡镇白天工作的劳工大众,为了达成他们求知升学的渴望,纷纷来到这南北跨幅超过100公里的屏东县境唯一提供工程科系的教育殿堂进修,俾利获得参加相关技术执照考试认证的资格,所以对于这些半工半读的县内子弟,永达工专夜间部不啻是首选也是唯一的最爱,更是下班后许多通勤族能够抵达的极致,多少勤工俭学的传奇每晚在这群年华稍长的莘莘学子间上演着,而他们也扮演着那群谛造台湾经济奇迹幕后的小螺丝钉们。

1990年代起,台湾教育当局鼓励高等教育高度扩张,不但有多所新兴学校核准成立,原来的专科学校也纷纷升格为技术学院,更大幅度地扩增系所及师生,永达工专也趁着这个势头于1998年升格为永达技术学院,并购入校园附近农地,大兴土木,大肆招兵买马,校园内顿时耸立了多座新建的巍峨大楼。

可是1990年后期台湾地区自然生育率的持续走低,造成21世纪伊始小学阶段开始饱受「少子化」冲击海啸之到来,6年后又随而席卷中等学府,终究势不可挡地来到了高等院校,而私立院校由于没有政府直接的奥援而首当其冲,学校财务的良窳更是直接与生源的供给息息相关。

此外当高等院校的入学录取率由我等当年的近30%,爬升到这10多年来的100%,各校每年的招生缺额逐年扩大,严重影响部分学校之财务运作而产生资金的缺口,这时永达技术学院负面新闻也屡上报端,除了于2007年片面删减教师们的研究费(视为教师薪资所得的一部)。

后来情况越演越烈,永达校方竟积欠教职员工薪资数月,最终与同样位于屏东县的「高凤数位内容学院」(成立于2004年)在教育部核可下首先全面停止招生,吹起了熄灯号,这不但率先点出了台湾高等教育潜在的危机,也正是至今共8所技术学院和科技大学关闭,还有一所停招诉讼中,整个台湾「高等学校退场」之多米诺骨牌效应的起始。

永达技术学院退场后,连转型都不成,面临解散、清算。(本报资料照片)

抚今追昔,父亲孺慕的教育长者刘快治校长(家父20余岁时,曾追随刘校长为屏东女中数学科教员)在50年前筚路褴褛,草创永达工专,尔后父亲年轻时的好搭档陈庆怀先生,也接任永达校长一职戮力治学10多年,我的同窗挚友有就学永达者,儿时玩伴中也不乏有担任永达技术学院电机系讲师之人。

永达这个承载了我们家两代人许多共同记忆的载体,2014年应声而倒,走入尘封的历史,不由得让人感慨世事之无常,而最让人惋惜的乃是永达技术学院夜间部过去造就了多少本地英才,那盛况已成绝响,而在地偏乡高等教育的选择匮乏,这才是屏东县某些有志工读的青年们最大的缺憾啊!

(作者刘良升现居现居美国德州休斯顿市)

【刘良升专栏每周二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