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渺小 我在内蒙忆故乡

内蒙古,入秋草原渐渐泛黄。(作者提供)

内蒙古,草原落日。(作者提供)

趁着周末假期,港澳台交换生们组团去了一趟内蒙古。清晨四点半出发,从北京拉车到内蒙古需要八小时左右。位子特别拥挤,又是交换以来第一次的长程旅行,什么都不知道要准备,整趟车程就只好在腰酸背痛中渡过,睡睡醒醒。北方的天空总是可以看到清楚的太阳,朝公路望一眼,才发现日出的最初,和夕阳一样是橘红色的。

原来,人类在某种辽阔之下所产生的崇敬感,会让眼角浸湿。相对而来的渺小,才让人更珍惜看见的每一个画面。行过呼和浩特以后,大巴继续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每一个转弯,都是不一样的连绵。层层堆叠的植被,从草、木到林,黄色和绿色在它们自身或者群体都达到最舒服的渐层。几幢黄砖小屋,一旁就是人家圈养羊群,偶尔和路旁采集植物的爷爷相视而笑,偶尔就只是发愣盯着快速闪过的林木,几哩又过去了。

风扬起的外套后摆

「草原茫茫,天地间,洁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河边。」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乐声就在这片广袤徘徊着。将入秋的草原渐渐泛黄,但融在全景里,一点也不影响一望无际的清澈。忍不住按下一次又一次的快门,想起出发前躲在北大书店里,读到苏珊桑塔格的《论摄影》:影像的画面是静止的,仅仅是世界的一个片段。但要把内蒙诠释成流动的美一点也不难:蓬松飘动的云、被风扬起的外套后摆。影像能为旅行留下的是永恒回忆,可是亲身经验过,才是在见着每一帧定格时,真正反复勾起思绪的原因。

下午是草原特色,骑马行程。上一次骑马大概是小学被老爸带去交通博物馆,有人牵着缰绳,绕着人造的、裸露的草地一圈圈慢行。跟团的坏处吧,就是草原被构筑成渡假村,一旁的公路有货车来回行驶,怎么说也难以看见最原始的面貌。但对一个南方的孩子来说,那也足够了。

还没准备好就被推着上马,左脚放进铁圈一蹬,跨上马背,比想像中安稳,但双手仍然紧抓着铁环,像是学会自行车的第一天那样,用尽双臂的力气让自己处在安全的状态。马儿过长的鬃毛碰到我,我尝试把手伸得更远,轻抚牠的脖子,是细软而且温暖的。马蹄笃速,就在走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凹洞时,准备眨眼忍受胯下一击,居然安然无恙。

动物铁定是有灵性的,但我就是那种极度怕被动物碰到的人,当然随着年纪愈大已经进步很多。坐在马背上的一小时,很努力地想和牠建立连结,可是根本还没到奔腾的程度,几次小跑步就把我吓到全身紧绷。尖叫之后被工作人员叫安静,因为会更加惊吓到牠们,后来只好改用各种语言和马沟通,当然还是宣告失败,罢了吧,偏移路线也好,凑近其他马儿也好,停下来吃草也好,反正我也只能跟你了。

喜欢走在边缘的马

我的马特别喜欢走在边缘,好像随时准备脱队自由行,跟我满像的。还特别懒,去程都走在最后,还没走到终点就返程,行,那也跟我满像的。返程路上这孩子就平静多了,也才让我可以放松望尽草原和蓝天。少了一切遮蔽物,光影的轮廓变得明显,从白云到山峦,对距离的认知变得模糊,仿佛触手可及。鸟从林中窜出来,缓慢而秩序地随着阵型盘旋,对自然的一切想像在这都能实现。

下马伴随的是剧烈的大腿酸痛。回过神来,在马被牵走之前迅速和牠道了谢。这里的马儿其实不如想像中俊俏,眼睛里流露出某种孤寂的哀伤,大抵是因为圈养的生活日复一日。是啊,再美再辽阔,失去自由仍然是空虚而且没有灵魂的吧。愿你的下辈子,能够真正自由,不受束缚。

晚餐前和旅伴们到蒙古包后的大草原散步,才见识到高纬度把人和天空拉得好近的魔力。其实追夕阳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但这么近在咫尺的错觉还真的没有过。北京的夕阳也是偌大且清晰,不过在少了高楼遮蔽以后,是可以感受到自然壮阔直接往心里巨击的。

晚上的篝火晚会,算是渡假村的例行公事。除了我们游客都是老年人,在巨大的音乐声和诡异的五彩灯光中,手搭肩围着篝火快乐地舞动着。只是正当我们努力融入在这尴尬的热闹气氛,主持人一句: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还是把我们拉回年轻人的现实,只好趁着时间还早,开着手电筒灯光走到草原上观星

内蒙的夜,有小麦啤酒陪衬满天星空,高举铝罐,饮完最后一滴之后捏紧,畅快。点播一曲谁来剪月光,听触视觉重叠,噢,还带点草味感官的刺激在冷风中加剧,搭配酒精作用在喉头的温暖,畅快。身体包裹得密不透风,可是心向着开阔的天空,只能说浪漫而且畅快。

北斗星地平线

和旅伴们拿着观星应用程式朝着天空四处比对,原来北斗七星就在地平线上,清晰又明亮,数五倍的距离就能看见北极星,真是难得不用导航就能认清方向的惊喜。二十年来哪有机会在秋季观星,终于终于,看见双鱼座高挂夜空的模样,是一种归属感吧,赋予我多愁善感又浪漫的天性,用力地朝它们招手,心满意足就是这样容易。

走回蒙古包的路上,才看见偌大的月亮就在前方。在内蒙古的月亮面前,超级月亮算什么。但中秋烤肉过后,家人嚷嚷着别指的满月,才是谁也敌不过的。我想,我是想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