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论坛/暗藏在网路另一端的「穴乌」们
穴乌,乌鸦的一种,曾在诗人白居易的诗中以「慈乌」的形象出现,有说法表示这种鸟类一旦有了伴侣后,会一同依偎直伴对方老死,有忠诚和亲密的形象,然而,基于求生本能,需在洞穴筑巢的牠们,一发现树洞,便变为另一种个性,不但驱逐前来抢夺洞穴的同类,甚至会在群体生活中,发出「也卜、也卜」叫声吆喝同伴,对抗团体中较弱的鸟。人类不是鸟,但你我一定对这个型态不陌生,我们称为──「霸凌」。
这题「穴乌」的故事,是94年的学测考题,正好是上周我给班上孩子们的练习测验。已经高三的孩子,一看到这个故事,不难联想这与人类社会有关,但我更希望他们思考的是,「如果『霸凌』是生物本能,人何以为穴乌一般?」
艺人杨又颖因为无法承受网路霸凌自杀的新闻,让我的心为之一震,即使只是个补习班老师,站在高处观察孩子们的一言一行,也能知道各个小团体间的对抗和竞争,数位时代崛起后,孩子们的社交场域更扩展至远在天际的云端世界。
恶意是不用理由的,原本可以只是满腔怒气,最后形诸文字的指控,最后可能只是「牵拖」,但当所有人都认为「目标物」越来越符合「标签」,霸凌随之形成。当然,恶意也可以只是像是穴乌一般,从听到「也卜、也卜」抱着看热闹、有趣、甚至是「迎合主流观念」的出发点,产生无形对他者的伤害。事实上汉娜˙鄂兰所谓的「平庸的邪恶」存在于生活周遭的各处,只是我们假装看不到听不到,或是参与其中。
从历史来看,欧洲中世纪时的社会在传统神学笼罩之下,为了不使信徒背教加上对巫术的恐惧而开设「异端裁判所」,专门逮捕被指控有施行「巫术」的人。想像女巫们喜欢住在郊外,甚至穿着一身黑,农村的民众开始猎捕那些独居的妇女或是群体边缘人。中世纪法国农村曾因为认为「猫」是巫女、巫术的象征,而发起了「打猫」风潮,隔天若村子见到妇女身上有伤痕,便能证实她就是昨日幻化为猫的女巫。
存在台湾社会过去50年的白色恐怖,也正是彼此相互匿名检举,透过心中「小警总」来定他人的罪。有部分白色恐怖受难人家属在得到判决书后才知道,原来只是邻居的微小纷争而遭检举,使得一生不知其罪陷入囹圄。
网路霸凌何尝不是历史悲剧的延伸?相较于穴乌,网路匿名的PO文不为「生存」为理由,而是以谩骂他人来做「情绪宣泄」,过去威权时代恐惧遭到报复,或在于权力不对等之下所形成的「黑函」、「爆料」文化,如今已遭滥用。脸书的「靠北文化」,不具有媒体或第三方公正者的查证能力,恶质的「情绪宣泄」和群众公审成为一种风尚。不见容于社会主流乃至私人恩怨都可以成为控诉的「议题」,「多元社会」在网路中成为我们以为已经得到,却还只是乌托邦的假想。
言论自由的发展历史,从对抗教会和政府压抑中解放出来,任何力量不再能箝制人的所思、所想、所感、所言,然而从「人」为理性出发的原则,更强调言论不伤害他人,甚至是「尊严」为今日社会的重点。
靠北或许没错,适当的抱怨有益身心健康,也是人处于社会群体中的一种调适行为,但错的是恶质的靠北内容、不负责任,毫无查证的谩骂和毁谤,并在网路上造就公审。如今网路上又急于「肉搜」害死人的凶手、归咎责任,会不会也是另一种猎巫?乡民们误解或忽视了在网路上流动的权力结构和特殊性,「人格」被转化为「空白的帐号」,来去容易,轻松自在,当人不再回归「人」的思考时,「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我想答案呼之欲出。
●作者端木木目前为历史学系研究生、高中补习班老师。以上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ET论坛欢迎更多声音与讨论,来稿请寄editor@ettoday.net
▼杨又颖哥哥:「爱她的人比抹黑她的人多。」(图/东森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