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火线/你今天革命了没?阿拉伯之春,再回首

▲「最后的法老」: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图/路透)

记者朱锦华特稿

义大利名导演贝托鲁奇(Bernardo Bertolucci)早年有一部自传性极强的作品:《革命之前》(Before the Revolution,1964)。内容描述一个信仰马克思主义的青年爱上自己的阿姨、同时又在信仰和中产阶级生活之间徘徊挣扎的故事。

这部电影的片名,取自法国大革命至拿破仑时期法国著名外交家塔列朗(Charles Maurice de Talleyrand-Périgord)的名言:「只有在革命之前生活过的人,才了解生活可以有多么的甜蜜」(Only those who lived before the revolution knew how sweet life could be)。周二(25日)逝世的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Mohamed Hosni Mubarak)如果听过这句话,一定也深有同感。

埃及素来是强人政治。前一个强人总统沙达特(Muhammad Anwar el-Sadat)1981年在阅兵典礼上遇刺身亡后,军人出身的副总统穆巴拉克获「扶正」。掌权期间,他一方面跟美国结盟、另一方面又跟伊拉克的海珊(Saddam Hussein)、利比亚格达费(Muammar Gaddafi)等阿拉伯强人保持友好关系;甚至跟以色列都可以和平共处!他掌政的埃及成为稳定中东局势的一大关键力量。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让他在总统宝座上一待就是30年,因此赢得「最后的法老」封号

但是,好美丽的一朵苿莉花,给这位「法老」带来了恶梦。2011年初,在北非突尼西亚爆发的「茉莉花革命」(茉莉花是该国国花)如野火燎原,迅速演变成撼动伊斯兰世界的「阿拉伯之春」民主运动。继突尼西亚总统班阿里(Zineel Abidine BenAli )之后,接下来倒台的,就是穆巴拉克,两人下台的时间仅相差18天。而引爆「茉莉花革命」的青年水果小贩布瓦吉吉(Mohamed Bouazizi)因不满警察取缔而自焚的悲剧事件,发生在2010年12月17日,今年即将届满10周年。

大多数革命爆发之前,地上早已撒满许多火种,只等待一根点燃它们的「番仔火」。一个独裁者掌权长达30年,国内自然产生很多问题:穆巴拉克在位期间镇压异己、贪污腐败。经济虽然有成长,但对税制社会福利支出的改革,却造成贫富不均问题更为严重,让大多数人生活更苦。年轻人买不起房子、更没钱娶老婆。于是,当「春天」从突尼西亚出发,来到下一站:埃及后,在社群号召下,不满现状的人民纷纷走上街头,发动波波反政府示威。加上美国盟友落井下石,一脚把他踢开,穆巴拉克仓皇下台,后来更因为涉及「下令开枪杀害示威者」及贪污渎职等罪名被关押、受审。

接下来,「穆斯林兄弟会」的重要人物穆希(Mohamed Mursi)成为埃及首位透过民主选举产生的总统。但他没有军方背景,这种国家领导人在埃及是不可能做得久的。果然,2013年7月,穆希被时任国防部长塞西(Abdel Fatah al-Sisi)发动军事政变罢黜,沦为阶下囚。夺权成功的塞西后来当选总统,于是,绕了一圈之后,一切返回原点:埃及又回到军事强人领导的局面。2014年11月29日,开罗刑事法庭判决:穆巴拉克谋杀示威者及受贿罪名不成立。但因为之前一宗挪用公款案中被判刑3年,服刑未满,因此无法当庭获释。直到2017年3月,穆巴拉克终于以近89岁的高龄从军医院获得释放。

「阿拉伯之春」有为埃及带来春天吗?显然没有!当然,跟利比亚和叙利亚比起来,埃及人还算是幸运的。利比亚强人格达费遭推翻及杀害后,国家长期陷入内战,至今仍没完没了。叙利亚更惨,除了内战打个没完之外,更引爆二战后最大难民潮及ISIS崛起,祸延全世界。

1916年,爱尔兰爆发反英国统治的「复活节武装起义」(The Easter Rising)时,大诗人叶慈(William Butler Yeats)曾以诗咏之,形容说:「一种恐怖之美已经诞生」(A terrible beauty is born)。恐怖与美的结合,透露出人们对革命的忧虑与憧憬。在今天手机与社群当道的年代,革命变得更容易一触即发、也更难平息。有「准革命」色彩的法国「黄背心运动」即是如此。

然而,始终困扰着「革命志士」的是:革命后的日子真的会比革命之前的日子来得好吗?没有人说得准。证诸历史,大多数革命都是以失败收场的(所以,它们往往连「革命」的名称都被剥夺,只能称「叛乱」或「事件」)。以「阿拉伯之春」为例,也仅有突尼西亚勉强算是尝到革命胜利的果实。而就算是革命胜利了,胜利者也往往需要先熬过一段可能不算短的苦日子(例如法国及俄国大革命)。

然而,投身革命的人几乎都可说是「爱国奖券主义者」,相信「有梦最美,希望相随」,尽管「革命大乐透」的中奖机率低,但是,他们还是愿意试试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