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病人却救不了父亲!急诊医「双膝跪地」瘫软:撑不到婚礼那天...

▲急诊医师父亲遇到胆囊癌,撑不到婚礼医院举行的那一天,就过世了。(图/免费图库pxhere)

文/田知学

爸爸你知道吗?你最后的心电图,我还留着;其实,你所有的报告,我都留着,只是没有勇气把它们一个一个翻出来看。从发现你得癌症之后,我发誓我用尽所有努力去珍惜我们两个能够相处的所有时间,但怎么样都觉得不够!真的不够!你的最后一夜,我从你的病房家属躺椅上睡醒,盥洗一下,下来急诊准备上夜班同事陈医师突然出现:「妳上去吧。」

虽然爸爸你总是教我「宁可别人亏欠自己、也不可以亏欠别人」犹豫了一会儿了,我还是很不客气地答应了,脱下医师袍,走到陈医师面前,看着他的双眼说:「谢谢!」转身冲回你的病房。

那一夜的你真的不太一样。两天前,你还坐起来面对窗口,看着远方说:「妳看!天堂!」难道真的要发生了吗?

很努力把婚礼改到医院,不能撑到那天吗?如果真的不能,我不会怪爸爸你的!只是,到这个时候,还是很想要有奇迹——总希望很久以后的有一天,我可以跟病患及家属说:「不要害怕胆囊癌,我父亲五十九岁的时候得到这个病,现在他已经九十岁了……」

我彻夜未眠。

你的每一个呼吸,我都用心去听、去感受、去记得。躺在你身边,闭上眼,在心中细数着过去我们所有的回忆,我轻轻地、在心中跟你对话:「爸爸你记得吗?五岁那个晚上我哭着叫爸爸……还有,你记得吗?有一次……」,想着说着,我很不勇敢地在你的病房里视线模糊了,黑暗中,微弱的床头灯整个渲开。

▲看着父亲的心跳越来越慢,最后变成一条直线,医师双膝重重地摔在地上。(图/取自免费图库Pixabay)

是我自己决定的、是我自己要求自己的,就是在你生病之后,绝对不要在你面前掉一滴泪,你知道我是爱哭的,尤其是在最爱我的你的面前,毫不隐藏!你是全世界最会安慰我、逗我、让我破涕而笑的人。

隔天早上,他们帮你擦澡之后,就给你罩上氧气面罩、接上心电图监视器。我站在你床边,握着你的手。记得吗?小时候晚饭后,你会牵着我的手,带我看星星,当时,我觉得人有永远,因为我想要永远被这样爱着;也是你的手,牵着我的手,告诉我史怀哲故事,所以我从小就立志想当医生;还是你的手,牵着我的手,在我哭着回来你身边说:「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史怀哲那样做那么多、救那么多人……」的时候,安慰我。

你的心跳越来越快……我是急诊医师,有时候,病人死的进来,我都可以救回来,然后他走着出院。看着心电图监视器上显示你的心跳,有股冲动,也许我可以急救、CPR、电击插管、接上呼吸器、用药物维持你的血压,可是你会醒过来吗?可是你不会醒过来……

忽然间,你的心跳变慢,然后变成一直线。我的膝盖重重地摔在地上,仿佛摔入另一个抽离的空间,不是人的,但是也不是你的……身边的人都变成慢动作、无声地……但墙上时钟秒针继续前进……我却听得到缓慢的「滴、答、滴、答……」还是那其实是我的心跳……

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了!

是不是可以有谁能告诉我?这场恶梦快要醒了?其实爸爸你没有生病!又或者这是梦,「准备好了,我可以醒过来了,随时都可以把我叫醒……没问题的!不会打扰的!不会!可是没有人把我叫醒。起身看你,你静止了,你模糊了……」

从病房送到往生室,再由往生室的电梯上到那个特别的出口,由在那边等着的灵车送爸爸你。那时候,我去办理一些手续,也在那个出口等爸爸你,由急诊的救护车送你回家

云英姑妈那时候赶过来,拿着手帕拭泪:「茂盛啊!我迟到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快!」他们把你推进救护车上,头先进去,我站在你的脚边,握住你的脚,慢慢地低下头亲吻你的脚。后续是妈妈她们跟你一起坐救护车回家;收拾、善后,我则搭高铁回去。

当时我坐在第六节车厢,想你。这是你的车厢,每次你需要出远门,我一定会帮你订的位置。

本文摘自《父刻回忆:献给最思念的你》/田知学(振兴医院急诊医学部主治医师)/东贩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