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青论坛》台湾维持现状是安全的吗(李林杰)
目前就台湾前途这一根本议题的民意状态,呈现「维持现状派」的绝对主导。(示意图/达志影像)
选举社会中,中间选民定理向来是政党政治的黄金法则,选民就某一重大社会议题呈现民意的钟形分布,政党之间政策分歧与攻讦遵循此一黄金法则,不断趋近政策中点,求得本党自身对于选举游戏的适应性。
目前就台湾前途这一根本议题的民意状态,呈现「维持现状派」的绝对主导,因而两党的论述在时间变迁中不断趋于「维持现状」之中点,中点思维在选举逻辑下怯魅了政党固有的理念思维,后者作为政党产生时期的历史烙印与锁定,不断接受选举命题的模塑而去使命化:于是党外运动时代力求法理自决的民进党,经过台独党纲、台湾前途决议文与「中华民国台湾」三个阶段,理念的耗散趋近于这一中点;而两蒋时代呼吁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国民党,历国统纲领、「不统不独不武」、「宪法九二」三个标识,理念也一步一步朝中点适应。中点貌似是安全的,因而成为政党趋近的栖身之所,但中点本身、现状本身不一定「安全」。
不安全的现状
民调中的「维持现状选项」的主导地位,诠释的不单是选民对于现状的偏好,更存在选民对于和平的偏好。作为台湾「现状偏好」的「最大多数民意」而言,根本诉求不在单纯的「现状」,而是在「现状」诠释下的「和平」:以和平为目标,现状是所选择的达成这一目的之手段,以区别于统一作为达成和平的手段。但现状不一定安全,即不一定达致和平。
台湾目前主流有两种体系,一是民进党的「台独体系」,二是国民党的「独台体系」,这种体系赖以建立的台湾安全观,但很遗憾,其均建立在不同的「假设」之上。「台独安全」的假设在于:假设大陆动武,美国一定保卫台湾。台湾的安全观是建立在「假设」之上的,「假设」的概率估量取决于两点:一是类似的「假设」在经验层面的可验证性或可证伪性,二是「假设」牵涉到的相关方对于「假设」的回应与关切。
首先,类似的「假设」,已经在西贡、喀布尔、以及当下的基辅所证伪,美国对于「假设」的事实回应将形成一种「准习惯」,在对类似「假设」的回应中,将「失信」作为一种理所当然、已被历史正确化的「主要选项」加以考虑;其次,美国对台湾的战略,立基于「战略模糊」,不对台湾安全作出具体的干涉保证以服务于自身国家利益的最大化,「模糊」本身便是对于「假设」的「回应」,诠释着美国对其与大陆之间的「权力相近」的认知,也见证着美国对其于两岸问题上的「对抗意志」之不足。民进党的「台独体系」亦在转型为「独台体系」,以不伦不类的「中华民国台湾论述」为标识,但「独台体系」也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假定维持现状,大陆一定不会动武。
作为「假设」的本质,决定着这两种安全观「虚弱」而「无力」之性质,也意味着将台湾的安全责任寄希望于其他权力实体的反应,等同于交出自身安全的主导与决定权,对台湾而言无疑构成一种悲剧所在,它取消了台湾对于自身安全应尽的自身义务与责任所在。台湾的安全观,本质上建立在对于「假设」的必然如此的清晰回答之上,而回答的不确定作为一种「模糊」的答案,实质上动摇着这一安全观所赖以诉求的「清晰性」,这亦值得台湾各政党所深思与讨论。现状不一定安全,「独台」的「安全」亦是建立在假设之上。
除非两岸达成和平协议或中程协议,大陆有义务与责任维持「中国」作为一个「国家」的主权与领土完整,而这诉求台湾政党从「独台」之「等于台澎金马的中华民国」走向「统合」之「国统纲领下的中华民国」,以「中国代表权」作为两岸竞合之联结点,并主动参与这一问题,即「唯一中国代表权问题」的长尺度之解决过程中。从「独台」到「统合」,台湾的安全才得以由「假设」到「可能」,后者作为概念包涵了无限性与弹性的内涵空间,并真正寓有「主动性」所在。
被操纵的现状
中间选民法则,即选举社会中,中间选民定理向来是政党政治的黄金法则,选民就某一重大社会议题呈现民意的钟形分布,政党之间政策分歧与攻讦遵循此一黄金法则。中间选民的偏好,构成选举游戏的中点、政党政策的终点。但偏好本身不是外生的、而是内生的,不是给定的、而是形成的。有被操纵的选举,有被操纵的选民,也有被操纵的现状偏好。在常见的「统一、独立、维持现状」的三分法问卷中,「统一」本身与「维持现状」区隔,这本身就是操纵的表现。
这种三分法问卷所形塑的偏好,即「自我」是落实在与被界定为「他者」的区隔之上的。作为「非自我」、「非偏好」的「统一」之选项,构成异质性与个别性出现在偏好选项中,成为「以外的」、「超越的」、「边缘性」的殊相而存在,这些选项所具备的「他者性」也注定无法被「自我」所内化、整并、侵吞、同化或客体化的,因而相较于「现状」之「统一」偏好必终是少数。
其实任何主体的位置都是被特定的语言和象征体系所模塑定位,并且被集体记忆和文化仪式所不断地反复强化,「统一」与「维持现状」在话语上的区隔,即包涵主体对于「统一」从构成选择的「自我」之一排除为「他者」,并在不断的话语之再生产中加以「他者化」,与此同时则是「维持现状」作为「自我」不断追求与「他者」的相对主体性,被加以主流化、正确化乃至当然化。实质上,「统一」概念在现实性上,是关乎台湾前途选择之方式之一,与「独立」相区隔,「现状」概念在现实性上,是一种关于现存生活状态全貌的总体抽象,「统一」不等于「推翻现状」,「维持现状」不等于「不要统一」,有「维持现状的统一」,也有「统一后的维持现状」。
就「现状」一词,作为一种关于现存生活状态全貌的总体抽象,内涵两个维度的状态呈现:「事实维度」与「法理维度」,前者构成主体之具体生活与生存事实所在,构成「日常的生活」,具有鲜活性、现实性;后者构成主体在社会中所互相建构的、作为抽象无形之物的法律、法理等状态,构成「抽象的生活」,具备抽象性、高位性。对于前者,即使就两岸尚未迈入政治谈判、台湾尚未提出自身要求之前提下,大陆的保证是「台湾现行的生活方式一律不变」,就「事实维度」而言这是一种「维持事实维度现状」的承诺,台湾人民的「日常生活」即现实的、鲜活的生活状态维持不变。
就「法理维度」而言,它关乎「抽象的生活」,主要指涉「中华民国」及其延伸的一系类符号或象征体系,在两岸政治谈判中,可能带来两岸「法理现状」的共同调整,即「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共同消融于指代「中国」的新符号。法理维度上,「统一」这一方式会带来「抽象的生活」之改变,特别是符号或象征系统之改变,但台湾人应当认真思考,自身对于统一后的法理改变,究竟是「统一不受损者」,还是「统一受损者」,以此作出理性的判断与取舍。但可以明晰的是,台湾现存意义符号下的最大「政治受益者」,将成为最大的「统一受损者」,因为其将不复有汲取这一意义象征系统之政治利益的功能。对于最大「统一受损者」的政治利益,民众当明晰其操弄民粹的立场前提所在,更当审视其是否可能真正负起可能到来之战争的责任。选民当理性思考统一问题,并明确「统一不受损者」与「统一受损者」的实际区隔,依照「自身之本位」确立观点与立场之基点所在:「抽象的生活」、「符号的生活」毕竟是高于生活的。(作者为四川大学政治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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