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台湾人》外省三代让眷村文化「活」下去

张中模中心新村。(作者提供)

眷村,是中华民族历史上十分罕见的非血缘关系移民聚落,是中华民族庶民文化台湾生根发芽的载体。眷村是台湾当局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给军人家属安排的临时居住地。这里一开始并不是真正的村子,但它们却成了这些军人及家属异乡的家。

历经三代,台胞青年张中模一家到台湾生活已有60多年。由于眷村的环境与周边的城市建设差距越来越大,近年来,眷村面临拆迁和改造。因应这种形势,怎样保存眷村文化,让它不随着眷村的搬迁而消失,成了张中模念兹在兹的问题。

张中模在中心新村

眷村让他们的血脉能够在宝岛延续

「台湾省台北市北投中心新村」,张中模说,从小填写家庭住址时候,他都是写的这个地方。29岁的张中模永远不会忘记,位于眷村的家中,顶楼铁皮屋就是为了迎接他的出生而加建的。

北投中心新村,是1949年以后台湾的近千个眷村之一,也是台湾唯一有温泉的眷村。

「我们家是把日据时期留下的一所日式房子,分给四户人家,各占1/4。」张中模的父亲张聿文说,房子固然狭小、简陋,但至少给了父亲张达五和同袍们一个「家」,让半生颠沛流离的他们,生命得以在此栖息,血脉能够在宝岛延续。

「我父亲张达五参加抗战时12岁,从湖北逃难到重庆。抗战后期他参加了青年军,在一所军医院从事政工工作。」张聿文说,1949年随国民党军退往台湾,这些军人陆续在当地结婚,于是当局在军营的边缘为结了婚的军人和家眷建立眷舍。据台湾军政当局统计,全台建设的眷村有886处,未纳入统计的超过1000处,遍及全台各县市

父辈乡愁大陆,而对1963年出生的张聿文来说,眷村就是整个中国大陆的投影。「我们家的邻居,几乎来自哪个省区的都有,山东的、福建的、广东的、浙江的、安徽的……村子里几乎可以听到大陆大部分省份的口音。」张聿文说。

眷村有他难忘的童年回忆

因为人口不断增长,房子不断加盖,眷村的生活环境捉襟见肘。「居住50年的房子早已残破不堪,每当大雨来临,一楼室内就下小雨,二楼房间则淹水。」回忆起眷村的故居,张中模说。

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但张中模依然清晰地记得,在他年幼的时候,爷爷带着他在眷村狭窄的巷子里和其他孩子嬉戏。那时候,爷爷还经常用难改的乡音向他诉说年轻时经历的战乱,后来也曾多次带着他和弟弟回到湖北老家探亲

张中模于东吴大学社会学与台湾师范大学管理学院毕业,他利用专业的知识,以社会文化的角度来观照自己一家祖孙三代生活的眷村。「我要为这铭刻情感的『家』尽一份力,我开始参与眷村文化及保存,首先就是在中心新村挨家挨户测量房屋格局。」张中模说。

眷村退场,眷村文化不能退场

眷村,是张聿文和张中模无法割舍的历史,也是台湾无法割舍的历史。眷村作为居民区的历史也已经结束。2016年,北投中心新村的居民集体迁出。作为时代的产物,中心新村曾多次面临拆除危机,经过长期争取,台湾当局划定了13处眷村文化保存区,北投中心新村榜上有名,这才得以保留下来。

中心新村保存的倡议运动可以追溯至1998年,由张聿文发起,再交棒给张中模。除了社会倡议以外,他们每年更精心策划了一系列的社会活动,展现对家乡的浓厚情感,也做了许多反思。

2016年,张中模陪同伦敦大学人类学博士Elisa Tamburo在中心新村进行田野调查

怎么让眷村文化「活」下去呢?张中模的想法是,即便原居民搬走了,北投中心新村仍然应该保持眷村的人气和眷村的精神。「关键是要有人住在里面」,张中模说,这样眷村才能继续以社区的姿态存在下去,而不是没有人情味的景观。

2016年中心新村迁村后,同时兼任台北市眷村心文化协会执行长,后来创办企业五倍创意股份有限公司的张中模带领青年团队,以社区营造为基础,提出「CPR复苏术(Cultural Property Revival)」的概念:透过都市针灸术」的精神,面对一个被抽离的眷村闲置空间,促使其转化成为创新的场域。张中模的做法是:从自己的老家做起,以眷村文化传承为核心目的出发及「Old is Fasion」的观点,透过扎实的历史访谈、文物文献整理、导览员培训、志工团经营行销策展、市场调查、产学合作、公民参与、艺术合作、经营规划与空间规划等路径,期望打造「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的乐活文创理想村。

2018年底,中心新村示范区修缮完工。2020年,中心新村的土地使用分区被列为文化保存区,4月中心新村基本设施与全区修缮动工,5月在示范区开设失智社区服务据点。2021年梅庭于右任故居、中心新村与新北投车站将由财团法人台北市文化基金会营运,逐步实现张中模及地方团体提出的北投共同发展构想、北投生活环境博物园区的目标。

「眷村第二代刚好在台湾的『战后婴儿潮』前后出生,他们如今也步入退休年龄,最期待的眷村创新模式就是为他们打造银发休闲养身村,兼具长照与怀旧治疗,也能发展文创及文化旅游。」张中模表示,下一步,他仍会不断说服政府部门与民间企业,以中心新村为基地,逐步实践社会创新与都市再造的理想。

姚慧苹/深圳《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