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呼斯塔遗址:亚欧草原上的“青铜部落”之谜
新华社乌鲁木齐8月22日电(记者屈婷 刘杰)在阿拉套山脚下,牧民们不知道草原上那片白色石头堆放了多久,也不甚在意。直到今年,中国考古学家在此取得的发现“石破天惊”:这是一个从未有人知晓的青铜时代早期城址,种种迹象指向了这里可能曾经存在一个神秘的“青铜部落”。
考古证据显示,这一聚落人群活跃在距今3600年前的博尔塔拉河流域,乃至新疆北部,但史学家对此竟闻所未闻。8月20日,众多考古学家慕名而来,试图揭开围绕在呼斯塔遗址上的种种谜团。
呼斯塔遗址位于新疆博尔塔拉自治州温泉县东北约40公里处。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从2016年6月在此开展正式发掘。在它的中心,一座结构复杂的大型石构居址渐渐“浮现”,面积达5000平方米,是新疆西天山地区已知面积最大的建筑遗存。
在这一大型居址中,还出土了目前亚欧草原地区最为完整的青铜武器。在一件骨制手柄的青铜锥上,细密规整的网格纹清晰可见。即使在今天看来,它们亦精美而雅致。除此之外,人骨、陶器、骨针、石制磨盘和磨棒等遗存,显示出它们的主人曾过着丰富多彩的生活。
在呼斯塔遗址的一南一北,两座小山相对而立。考古学家在这里也有重大发现:在北侧的黑山头有一处近“品”字形的防御、瞭望设施,其中出土了两具完整的马头骨,是中国最早关于马的证据。
发掘后的呼斯塔遗址建筑一角。 新华社记者李贺摄
从黑山头俯瞰,它和南侧的小呼斯塔山如“哨兵”般拱卫着中心巨大的“宫殿”。在它的北侧,一道长达450米的“倒U形”石墙上,隐约可见出入口、门房、墩台等类似结构,构成了一幅如“王城”般的恢弘气象。
呼斯塔遗址考古队领队、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史前考古研究室副主任贾笑冰认为,如此规模宏大且完备的聚落布局,在同时期的新疆地区极为罕见,“它很可能是当时博尔塔拉河流域的权力中心”。
“这是一项重大的考古发现。”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所长陈星灿认为,呼斯塔遗址的发现和研究,将和博尔塔拉河上游的阿敦乔鲁遗址一起,“极大地提高我们对西天山地区、乃至新疆史前文化的认识水平”。
呼斯塔遗址考古领队贾笑冰博士(右)在遗址区北侧黑山头顶部的瞭望与防御性建筑遗迹内展示发掘出土的马头骨。 新华社记者李贺摄
博尔塔拉河流域是史前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关键地区,冶金术、小麦、马匹和牛羊等“文明包裹”曾在这条亚欧草原通道上川流不息。而呼斯塔遗址、阿敦乔鲁遗址所处的年代,又是此地从农耕文明向游牧文明转化的“关键时期”。
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海外考古中心主任王巍认为,该遗址出土的青铜器、石轮形器、马头骨以及陶器等可能是文明交融的“重要证据”。“这种文化交流和融合,也为后来的丝绸之路奠定了史前基础。”
石轮形器也引起了辽宁师范大学教授田广林的兴趣,“商代马车已非常盛行,它们会不会是西方传入的车轮雏形呢?”他认为,对应中原夏商时代的呼斯塔遗址将起着重要的“补史”作用。
北大考古文博学院李伯谦教授(右一)在呼斯塔建筑遗址中同仔细查看历史遗迹。 新华社记者李贺摄
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教授魏坚则对遗址中的农耕印记印象深刻。“长期以来,史学界一直有一种看法偏差,认为游牧就是逐水草而居。”他说,呼斯塔遗址是一个极好的“反证”,说明了游牧不是随便地“游”,其发展离不开农耕作为基础。
仅仅两年的考古结果尚不能解开诸多疑问。比如,呼斯塔遗址的主人是谁?他们靠什么生活?后来又为何湮没无闻?
新疆师范大学教授贾伟明认为,作为博尔塔拉河流域、乃至西天山地区同时期最高等级的中心遗址,这一聚落完全可能是后来斯基泰人、塞种人等游牧王国的前身。
专家学者在查看呼斯塔遗址内出土的文物。 新华社记者李贺摄
呼斯塔,蒙古语意为有桦树的地方,如今这里只剩下青草连天。中国社科院考古所科技中心主任赵志军认为,对遗址环境的研究可能会解答这一聚落“消失”的原因,“也许是气候变化或者自然灾害,让人们有计划地放弃了这里。”
“对土壤中植物遗存的科技考古,未来一定会有重大发现。”赵志军说,“最大亮点还有马头骨的鉴定。一旦判定它来自驯养的家马,还会有更多故事可以讲。”
如今,写着“中国考古”的蓝顶铁皮屋,已经成为这片草场的风景线之一。骑着摩托车的牧民们会专门停下来,好奇地看着石头堆里进进出出的考古学家们。
贾笑冰希望未来这里可以建成一座遗址公园,“以呼斯塔遗址为代表的博尔塔拉河流域的考古调查,可能不只对新疆,甚至对多元一体的史前中国有着比想象中更深远的意义”。
视频拍摄:李贺
后期制作:屈婷
(原标题:新疆呼斯塔遗址:亚欧草原上的“青铜部落”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