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写/一位前诚品书蠹 偶遇的高壮大叔「吴清友」

▲我眼中吴清友先生,并无任何名人光环,纯粹是一位随处可见的和蔼大叔。(图/CFP)

文/Y.K.C

诚品书店创办人吴清友先生过世了,我相信各大媒体必然会针对他的生平、经历大书特书;甚至出现「我眼中的吴清友先生」这类花团锦簇的各式文章

我无意跟风、沽名钓誉。

之所以想要在离开诚品之后的两年有余,追写一篇补遗式的文章,纯粹是想重新咀嚼那段曾游走在诚品书区当中的岁月。

是的,就是那段吴清友先生还在的那个片段。

我曾在退伍后,短暂在诚品书局信义店担任过一年的图书管理专员美其名为专员,实际上就是负责书区各项事宜的店员;更甚者,我将之自嘲为啃食各项书籍页面书蠹

所学使然,游走在文学区的我,即便薪资不高,事务繁忙,体重骤降,还得扛上负责书区的单月业绩,但我仍兴味盎然地,在各式平台上堆叠自认可推荐给读者翻阅的书籍。

当然,排除那万恶的《大江大海》跟《不二》。

▲诚品信义店一景(图/记者铠丞摄)

对于吴先生(诚品同事私底下不叫他董事长,只简单地称呼他吴先生),我其实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印象

相较于镁光灯光鲜亮丽的亮丽西装,更多时候,吴先生只是一袭简单米色运动夹克灰色西装裤出没在信义店的角落

身边少了人群簇拥,他只是默默地站在角落的平台翻阅该月特展的书籍,随后带了一两本书,泰然自若地跟随着收银台结帐人龙排队,拿出的也是跟一般消费者并无二异的棕色会员卡

如果没有同事在无线电当中一句提醒:「注意!吴先生出没在店里!」

说真的,没有人知道他就是一手扛起诚品书店数十年赔本生意的大老。

某次,我在整理平台、上书的时候,吴先生靠了过来,想要询问一本诚品经典共读计划的选书,店内是否还有库存;他想要找有特殊精装封面版本,送给认识的朋友。

在当下,罹患重度辨识障碍症候群的我,并没有认出在我面前这位白发大叔,就是每个月负责给我薪水的最高负责人。

我只是笑笑地说:「好的,请您稍等,我去帮您找看看。」

▲诚品信义店已然成为台北信义区的热门观光景点之一。(图/记者游铠丞摄)

在诚品书店干过店员的人都知道,有些书就是在客人找的时候,顽劣地惯于藏身在某个角落,肆意要跟你玩场捉迷藏。

十余分钟过后,看着我忙得满头大汗、焦头烂额,吴先生笑笑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我去敦南店看看好了。」

怀抱着些许罪恶感(我说真的,每次没帮客人找到书,我都有种干坏事的罪恶感),我不经意在库存的角钢上发现一叠待上架的「目标」。

我赶紧连忙自三楼库存跑下二楼收银台前,抢在吴先生结帐之前,把他想买的那本书交给他。

吴先生有些惊讶,但随即笑了笑地说声「谢谢」,并接过我手中的书,微笑的弧度与其双手的温度,都显得份量十足。

当然,在我转身离去之时,我还是不知道那位白发苍苍的高壮大叔,就是诚品书店的董事长:吴清友先生。

吴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平凡,但是总有些其坚持之处。

▲每一间诚品都可见当中贯穿的品牌核心。(图/记者游铠丞摄)

端看每一间座落在台湾角落的诚品,总有些为之贯通的共同之处,吴先生其顽固的个性便可见一般;尔后,我之所以离开诚品的原因,其实可以说上个千百种理由:薪水低、业绩考量、过度商业化、工作时间不固定……等。

但我打从心底尊敬吴先生。

是他让我拥有一段恣意游走在书堆里面的书蠹旅程,他也建立起台湾书店一个先行典范

虽然该品牌日益升起的铜臭味,让我先行选择早退,但我至今仍忘不了把书交给他时,「人—书—人」这不可逆的交流方程式

每一次方程式的温度及人情味,都是我身为书蠹过程当中,印象最为深刻的片段。

投身媒体之后,我仍偶尔会不时想起;谢谢你,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