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复杂」桌游计分得用APP 新手偏乡童设计让人惊艳

孩子潜力是无限的,给他们资源,小小年纪就可能设计出惊人的复杂桌游。(图为示意图资料照)

书名:做孩子的重要他人作者:苏文钰出版社:宝瓶文化

快要退伍前,我被一位挚友背叛,当时年轻气盛,一心只想报仇。我趁着休假日揣了把刀子,夜里躲在他家巷口的电线杆旁,希望堵到返家的他,在他身上捅几个伤口,用他的鲜血补偿我的心伤

逼视自己内心的兽

那是一个天清月明的夜晚,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长到叠在我的身上。我和他的影子一起躲在暗处,血脉贲张地等着他走完人生的最后几步路。

就在我准备出其不意夺其性命,索讨自以为是的正义时,握刀的手忽然一阵酸痛,让我险些握不住凶器。

那种痛,让我记起小学时孙老师逼我踢毽子、练身体时的痛,以及国中的王老师用藤条抽我,避免我被记过的痛。

我人生中的「重要他人」一瞬间都聚到了我眼前,那些浮光掠影在我脑海中快速奔腾。我忽然惊觉,自己差点辜负了他们早年的教诲,不禁吓得跪倒在地,冷汗满襟

而他,他慢慢走过我身边,慢慢走回家去,完全不知道刚刚和死神擦身而过。

人性的底层,其实充满黑暗,我这样的知识分子都曾行过地狱门前社会上多数的人未曾有机会逼视自己的黑暗底兽,竟以为自己和那些罪该万死的杀人者在本质上完全不同──在我看来,差别只是运气好坏而已。

偏乡孩子,极可能就是运气不好的人,万一他们日后跟我一样来到了地狱门口,我希望他们当下能够想起我,想起这位曾经陪伴过他们的阿伯教授,哪怕只有一秒钟,也许就有机会及时对犯行喊停。

因为一旦跨过了地狱之门,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陪伴孩子远比给孩子能力还要重要。(图为示意图/记者李毓康摄)

陪伴,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到今年年底,我们在东石过沟课程就将届满三周年。三年多前,我的想法是培养孩子写程式的能力,希望他们有一天能够用这样的能力养活自己,翻转人生。一路走来,我慢慢加入群众募资的做法,希望串联厂商与企业,为孩子们示范实践梦想的方法,同时也建立一套可以靠着商品获利、盈余不断回流社群的永续计划,让 Program the World 的理想可以慢慢实现。

这是个可以扩及五个世代的计划:十几岁的国高中生、二十几岁的大学生和社会新鲜人、三、四十岁的业务和工厂作业员,以及五十岁以上的工厂老板们,只要计划生生不息,五个世代的命运都会被搅动起来,大家一起努力,一起踩动脚下的世界,一起脱离停滞的经济死水。

然而──如果没有这个「然而」,世界未免美好得太过虚矫──即便我将资源带入偏乡,即便我传授偏乡的孩子许多知识,即便孩子们有了长大后养活自己的能力,他们的人生还是面临了许多问题,而「会写程式」这件事完全无法解决他们的困境。

他们会暗恋或失恋、会对信仰失望、会得不到同侪的肯定、会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成长是苦痛的过程,我在教学的过程中,数度感受到他们既想要挣脱青春的蛹壳,又害怕社会现实的摧残,种种矛盾拉扯着他们,就像当年拉扯着懵懂的我一样。

三年了,我总算想清楚了一件事。陪伴孩子,成为他们在面临人生关卡时会想到的那个人,这比教导他们任何技能和哲理,都来得重要。

▲真心对孩子付出、给予情感,孩子绝对能感觉到。(图为示意图/资料照)

就像孙老师之于我,就像我之于东石和冈林的孩子们。如果社会每个人都成为其他人的「重要他人」(important others),我们的社会怎么会沉坠不兴、悲剧不断?

也许你会说:「我连独善其身都有困难了,如何兼善天下?」问题是现代化社会纠结复杂的程度,已经无法让任何人关起门来过自给自足的日子。如果日常生活充满无法预期的危险,谁能够置身事外?就像圣严师父说的,唯有照顾好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才会有好的生长环境。也就是说,唯有兼善天下,才能给我们独善其身的余裕。

让我们从最实际的经济面向来看,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海克曼(James Heckman)早就预估,投资儿童早期教育所产生的报酬率,会超过股市的长期报酬率。

其他社会学家也指出,忽视家庭贫穷、教育背景较差的孩童,会让我们付出高额的成本,包括这些孩童长大后减少的生产力、犯下罪行的社会代价,以及因为缺少健康知识而增加的医疗经费,以美国的例子来说,这些成本每年约为五千亿美元,相当于每位纳税人要支付一万四千美元。

虽然我没有台湾的数据,但我相信台湾的纳税人要为台湾那些家庭或教育风险较高的孩童所承受的负担,绝对也是一笔庞大的数字。只是这笔钱不是一下子从我们口袋中掏出来,所以大家比较没有感觉。

而且,就算我们对这些现象视若无睹,问题既不会自动消失,也不可能与我们无涉,所以赶快放下那支只扫门前雪的扫帚,多多关爱身边需要温暖和陪伴的孩童吧!

让孩子适性发展

因为有了成为「重要他人」的体悟,我因而改变了程式教育的教学方针。对于那些一再努力还是无法通过晋级考试的孩子们,让他们学习网页设计或是电脑绘图、3D建模等应用软体,同时我也在寻求其他领域专家的协助,让课程更丰富。

因为我担心他们在写程式的过程中一再受挫,最终会选择离开我们的教学团队。因此,对那些有学习能力的,我们教技术,对那些学不来技术的,我们就让他们放手好好玩,重点是我们可以一直陪伴他们,同时也让学习能力较好的学生去指导能力弱一点的孩子,他们既可以赚一些奖学金,也可以在教学的过程中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孩子们感受到学习乐趣后,专注的表情十分动人。(图为示意图/资料照)

虽然,这样的方向修正使得团队必须制作新的教材、募得新的设备(如3D印表机和耗材),用更多人力开设更多元的课程,但能够尽我们的一份心力,陪着孩子长大,让他们适才适性地发展,比什么都重要。

请容我强调,偏乡的父母或许因为自身的种种限制,因此未能给予孩子完整的支持,但这不代表他们不爱孩子。事实上,很多家长爱护孩子的方式与都会里的家长并没有不同,甚至会因为自卑的心态──「抱歉,让你们在偏乡生长」──而做出超过他们能力的补偿。例如,过沟的孩子几乎人手一支智慧型手机,有平板电脑的学生也不少,尽管家长每个月的收入是那么微薄。

当然,偏乡也有完全忽略孩子、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的家长,但都会里不也一样有放学后就被安亲班接走、自己拿钥匙开门回家、几天都看不到家长的孩子!问题出在父母有没有自觉,而不是环境的品质。

偏乡是社会经济的事实,但他们世世代代无法脱离轮回,则是因为想法已经固化了。所谓的「偏」,是偏颇的偏,而不是偏远的偏。只要是教育资源高度不平等的地方就是偏乡,所以嘉义有偏乡;同样的,台北市里面一样有偏乡,偏乡的所在地点与都市的物理距离没有绝对的关系。

我们需要不断提供偏乡孩子新的东西、新的刺激,只要孩子跟得上,我们就送他们去看这个世界。这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过程,可能性太多了。只是它不是一条现成的路,一眼看不到未来,只能一步步埋头努力,去实践我们想像中的那个可能。

这又要说回到我最喜欢的卡通《猎人》。在世界树上,小杰问久违的父亲在追求什么?金说:「我在追求眼前看不到的世界。」因为眼前看不到,所以要有一定的远见和自信,才能一砖一瓦将想像的世界建构出来。

我觉得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正将我带向人生最精采的一段旅程,因为过往那种菁英式的想像和理解受到很大的挑战,我才能够推翻那些不知不觉嵌进我的脑袋,但已经不适合这个世代的想法,在人生半百时转个弯,步上这段意外的旅程,看见更多绮丽的风光

▲拥有目标的时候,做什么都觉得开心。(图为示意图/资料照)

给孩子更多的可能性

至于是怎么样的绮丽风光呢?我来举两个例子。

二○一五年的寒假营队,孩子们在台南借宿的教会刚好有几盒桌游。第一次接触到这类游戏,孩子们爱不释手。即便有些桌游的复杂性需要我花一番力气才可以理解,但孩子们却愿意自己研读好几页说明书,理出游戏的规则,玩得废寝忘食。

后来我找了个机会买一盒(他们自己选的)桌游,让他们带回东石去。因为我慢慢发现他们对桌游并不是三分钟热度,于是鼓励他们,何不做一套自己的桌游?半年之后,「三界之乱」问世了。

让我惊讶的是,以他们在桌游方面的「资浅」,居然不是交出简单的作业,而是复杂的「三界之乱」。这个游戏以孩子们在奇美博物馆看到的欧洲中世纪武士盔甲为发想,虚拟了一个世界。游戏既需要合纵连横的思维,又有运气好坏的趣味,光是说明书就长达十六页,兵棋多达七十三支,还有地界卡、魔法卡、装备卡等纸牌,游戏配备众多。因为计分方式太过复杂,孩子们还写了个 APP 程式来帮忙计量,如果这款桌游真的量产,不知道要订什么样的天价,才能够回本。

在制造桌游的半年中,孩子们每周都腾出一、两天的时间开会讨论。前期有人负责故事场景,有人负责角色设计,后期则就电脑绘图、3D列印、游戏说明书编撰及APP 程式设计等各有专人负责,合作看似无间。但等到游戏的雏形出炉,大家开始试玩后,就发现规则间有所矛盾。

▲现为成大教授的苏文钰,在2014年开始自己偏乡程式教育的计划。(图/宝瓶文化提供,FM1982陈宗成)

然而,修改的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改了规则就得改设计、改 APP,这样来来回回修改数十次,开始有人翻脸,觉得「不好玩」,要退出;其他人好不容易劝回了这一位,又换成另一位要退出。总之,国中生该怎么闹脾气,他们就怎么闹别扭,害我这个半百阿伯不时就得出来调停、劝和,累得我也好想说:「我也要退出!」

其实,学习成就低的孩子不见得不聪明,而是他们的性格上有不利于学习的状况。学习需要的不只是理解的智力,还需要读书纪律。学科成绩好的孩子多少有点强迫症,或是父母要有强迫症,他们习于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满足自己的成就感。

在我试图帮助孩子收敛发散的想法、创造出具体的游戏作品时,我需要孩子们发挥类似读书需要的纪律,要设定目标、要遵守进度,更要反复练习,孩子们因此觉得「不好玩」,这是我可以理解的,是我这个大人让游戏变得不好玩了。

不过想想看,这样四位才刚接触一个新领域的孩子,居然可以在半年内交出这款不可思议的作品原型,尽管过程有冲突、有矛盾、有退缩,但共同的目标让他们克服万千困难,我们怎么能够低估孩子的潜力呢?

在专业师资(制作桌游的知识是南台科技大学杨智杰教授所授,3D建模与列印是To.Gather 创客空间的杨翔文老师教的,让孩子们体会电脑绘图也需要运算思维的则是中华民国软体自由协会的孙赐萍老师)及他们本身无限创意的情况下,身处偏乡、课业成绩低落等等限制,再也束缚不了他们的可能性。

我鼓励孩子们把「三界之乱」桌游作为第一款完全由偏乡孩子自力创作,并接受群众募资的案例,如果顺利成案,这个作品的收入将作为回馈教会的第一个成果。

写程式的能力是无形的,这个游戏却是一个有形的东西,它是我的宝物,我希望也是孩子们的宝物及人生重要的支柱,日后他们遇到任何困难,也许可以因为想到这个经验和作品,而找到奋斗下去的力量。

谁说人生不能做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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