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教育焦虑和教育不均衡的破局之道

近日,童行学院举办了《面向未来,教育焦虑的破局之道》暨童行“少年成长计划”发布会主题论坛。童行学院创始人郝景芳在论坛上讲述了教育的“三堵”,分析了如何结合时代发展趋势疏通教育的“三堵”,为孩子找到更好的出路。

以下为演讲全文:

大家好!感谢大家能够来到这里,听我分享我对于教育焦虑问题、教育不公平问题的思考和实践。

我们都知道,如果某个河道被堵住了,就会导致出口狭窄、河水淤积。教育焦虑的产生也类似。出口狭窄的堵,会使得所有身在其中的人都被裹挟了,觉得非常痛苦。教育实际上有“三堵”。

第一种堵是出路之堵

目前我国初中升高中升学率大概是50%,高中升大学的升学率也很低,考清华北大、考985、考211的竞争也非常激烈。家长们会觉得,考不上高中、考不上名校就没有好的出路。

第二种堵是兴趣之堵

有些家长觉得,孩子不爱学学校东西,学校外的世界对孩子来说太有趣了。孩子看动画、打游戏、在网上社交、刷抖音,每天孩子有这么多想玩的东西,但就是不爱学习。这就是孩子的兴趣之堵。

第三种堵是资源之堵

很多好的私立学校或公立学校集中了很多优质资源。比如由清华北大的博士担任教师,有好的校舍和设施条件,有丰富的活动。与此同时,很多小地方的学校校舍空空,连一个图书角都没有,也没有上副课的任课老师

有了以上三种堵,想让家长不焦虑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今天想和大家讨论,在这种局面下,我们有没有可能有破局之道?

在我看来,第一种堵和第二种堵是同一问题的一体两面。什么意思呢?今天,学校以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非常有趣,吸引着孩子的兴趣和注意。孩子恨不得每天都跳到这样的世界里,可还是得学学校里的东西。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们如果把学校以外的世界当成洪水猛兽,就会恨不得把孩子禁闭起来,让孩子永远不要看到外面这个有趣的世界。但你换一个角度想,外面的世界变得这么有趣,那么学校里的学习是否也可以有一定的调整,让教育出口变得更多?

教育的出口其实可以更多。我们可能无法增加名校的招生机会,但是我们能增加教育的出口。一个孩子即使没有上名校,也可以有更多的出口和更多的可能性

为什么我会这样判断呢?因为世界变化太快了,新科技、新商业模式、新产品和新业务领域,都会带来很多新机会。但是很多时候,家长并不知道有这么多的机会存在。

根据Boss直聘的研究,当前人才缺口最大的五个行业是人工智能、集成电路、医疗健康、内容创作和金融科技。有的行业岗位的人才缺口高达50万-100万。其中尤其缺乏的是跨学科人才。也就是说,市面上很多新领域是极其缺人的,而且都提供了非常优质的工作机会。

我自己非常关心设计师相关的领域,因为我女儿喜欢画画,如果她以后能成为设计师,做她喜欢做的事,我会非常支持她,并不是很在意她会不会上名校。像设计师这样的岗位有很大的人才缺口。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没有可能把关注重点放在孩子的才能和兴趣上,而不是上名校的名额呢?有没有可能在孩子感兴趣方向上寻找出口呢?

我们可以看到,新兴领域需要大量的人才,但问题是,传统学校里的学习方法和学科设置和这些领域其实是不挂钩的。

第一,这些领域大都是创新领域,需要教育者具备很强的创新思维。

第二,需要教育者有丰富的行业实践经验。

第三,这些领域都会涉及科技、人文、艺术的跨界,是非常前沿的领域,很多学校的学科设置还是按照传统方式,并没有跟得上快速变化的时代。

因此,要做好这些领域的职业教育,需要教育系统为这些领域开辟新的通路。

“少年成长计划”是我对于目前教育焦虑局面的一种想象。如果我们能在孩子的少年时段给他搭出一些通道、好的出口,让他看到自己除了在学校里学习好外,还可能有很多不同的出路导向自己喜欢的人生方向,那么当他有了目标,他心里可能就会有一道光去引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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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几天写了几篇科幻小说,在小说中畅想未来教育。其中有一篇小说想象的情景是,孩子们在学校里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自由选择很多方向去学习。不管选哪一个方向,他们都可能得到这个方向上的培养。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在中学的时候进行自我探索,并在之后成为这个领域里的从业者。

我今天介绍童行学院少年成长计划,就是想把这样的想象化为现实。我们即将推出的项目包括少年建筑师成长计划、少年时尚设计师成长计划、少年生物学家成长计划、少年艺术家成长计划、少年游戏设计师成长计划、少年文学家成长计划、少年自然探索者成长计划等等。我们以后可能还会推出一些前沿领域的成长计划,比如少年AI创新者、少年动画师、少年宇航家成长计划等等,这些前沿领域以后可能需要有大量的人才。

按照少年成长计划的构想,如果我们在孩子的少年时期给他们搭建出很多条路,让他们可以通向自己喜欢的领域,能让每一个人都能够找到自我,在自己选择的方向上得到提升。这是我对教育“出路之堵”和“兴趣之堵”的思考和解答。

我们为少年成长计划做了一些很有趣的规划。我们和清华、北大、中央美院、中国传媒大学的很多老师一起构想未来的课程

比如,在少年艺术家成长计划中,我们会给孩子做一个策展人的课程,让十多岁的孩子自己策划艺术展,并在线下实际展出;

在少年建筑师成长计划中,我们会十多岁的孩子学习建筑设计,通过真实工作坊模拟建筑师的实际工作;

在少年时尚设计师成长计划中,我们会让孩子通过一个学期学习设计的基本方法,可能会给自己制作出一件礼服;

我们还会有科技方面的项目,像少年生物学家成长计划,学习基因科技、生物科技方面的知识,我们会和科技公司、实验室合作,让孩子从小就可以得到实验方面的培养。

我们目前正在构想和研发这些课程,未来还会提供更多课程。这些课程是进阶课程,9-14岁让孩子先了解一个领域,得到一些专业的培养。14-18岁会模拟很多贴近职场的项目制学习。我们希望孩子到了18岁能达到准职业的发展水平,能够进入一些专业的团体,获得实习机会。

我希望,童行学院在少年成长计划中成为一个领头人,我们并不是唯一的内容研发或课程研发。我们希望把更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把更多来自新兴行业、新兴领域的创新人才和优秀师资聚在一起,能给全国的孩子提供这样的课程。我们期望,让大中小型的城市和农村的孩子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新兴领域,能够得到专业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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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成长计划的形式是:研究讨论型线上课和创造实践型营地课。

有人说,少年成长计划听起来非常高大上,看上去像是适合精英家庭的新课程,会不会引起下一轮的内卷呢?

我想说,我们想做的探索是平价的、低门槛的、能让全国各地的孩子都可以上的课程。

我们的学习是用线上研讨课形式,让中科院专家、清华北大等高校的教授通过视频讲课,然后童行的老师带着孩子去做线上的研讨。

像目前正在上课的“翼龙探索线上课”,由中科院专家讲课并引领教研,童行老师引导讨论,让孩子自己提出猜想和论证。像这样的四周项目式课程我们只卖300多块。我们不希望价格、地域或其他任何外在条件成为上课的门槛。

我们的实践是假期线下营地课。线下课肯定要贵一些,因为成本很高,那这是不是属于少数精英家庭的孩子才能享受的呢?其实不是。我们营地课的老师都是在乡村支教的老师,我们通过线下营地课获得盈利,并在开学之后给老师发工资,让老师去支教。

我们在福建、四川、吉林、甘肃等省份都有支教学堂。未来在少年成长计划开始后,当我们有更多的线下的盈利和工作坊,我们也会招聘更多的支教老师。支教老师会把我们的教育理念带到全国各地的学校里。在我们的支教老师任教的学校中,有的没有音乐老师,有的没有美术老师,我们一个老师要担负六个年级的科学、人文艺术的课堂教学。这是我们希望能够把优质资源通过普惠的方式进行推广的一个原因。这里,我很希望能有更多人来应聘我们的营地支教老师,能够真正去到山村里,给孩子带去更好的课程。

不管是线上课还是线下课,我们都采用了项目制学习方式。项目制学习的特点是,真正让孩子去体验,在真实的环境中解决问题。我们研发的一些项目制学习课程目前已经成为一些学校的综合实践课。国家正在大力推广综合实践课,可是很多学校缺乏课程教研的能力

我仔细思考了关于教育公平的问题。我们经常说教育资源不均,其实,最宝贵的教育资源不是大楼或校园,而是教案、教学方式和教师。所以,如果让我来做对于教育公平的探索,那我能够想到的就是赋能给全国更多的教师,把我们和专家联合研发的课程给到所有的学校,给到这些教师好的培养,让全国各地的老师都能够用好的教育方式去教学。

山东一个小学曾给童行发来视频。他们在上我们授权给他们的一些项目制课程,孩子非常喜欢。孩子对于像火星探索、人类文明起源这样的项目表现出了超凡的热情

在教育焦虑和教育不均衡的破局之道里景芳老师提到的泉海小学PBL社团视频。

其实,不同地区的孩子的热情,他们的好奇心,他们对于问题的思考是没有差别的,有差别的可能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资源。

未来我们希望赋能给全国各地的中小学。如果任何公立学校也想要这样综合实践类课程、项目制学习课程,都可以联系我们,我们可以把课程免费授权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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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这涉及我为什么做教育。

我从清华毕业后做了几年宏观经济研究,在清华得到了恩师的一些指点,我很希望能够为国家政策做贡献,所以我在那几年做政策研究的同时,也会做关于教育方面的政策研究。

后来,我不仅仅做一个研究者,还做一个实践者,是因为我想尝试推动一些真正可落地、可复制的模式,也借助现代技术去解决一些问题。

具体来说,首先,我们希望通过现代互联网技术,让平价的课程资源人人可及。其次,我们希望通过标准化的课程设置和远程的教师培训,让好的课程以公益方式进入校园。

最后,我们通过营地课程的盈利支持我们的支教驻站老师,也可以让支教变得可持续。

我做这些尝试,涉及我为什么从一个研究者变成一个真正的实践者?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探索在今天的时代,我们能否通过新的商业模式和新的技术模式,去改变教育的一些根本的局限性。

因为传统的教育都只是发生在学校里。学校因为受到地域和地方经济财力的影响,必然会产生资源的不均衡。那么我们有没有可能通过新的技术模式,让教育资源流动起来呢?

我们能不能够通过新的商业模式,让金钱资源流动起来呢?这些都是可以跨地域、跨行业流动起来的,将真正好的教育资源分享给所有的人。

这是我自己最想探索的事情,是我现在做教育的目标,也是童行学院整体的愿景。所以在少年成长计划发布之后,我们会把童行学院更名为童行教育。

因为童行学院更多是我们自营的课程。更名为童行教育之后,我们其实更多的是想要联合所有对于教育真正有理想的、想对教育做出好的革新的志同道合的伙伴,我们去共同推行一项事业。在这样的事业里,大家保持互惠互利、携手共进的关系,才是一个更好的、能够真正让我们的社会有所改变的一种局面。● ● ●

最后,我想分享一些思考:如果有一天,像我自己所畅想的那样,我们能够通过互联网技术、虚拟现实技术,让身处各地的孩子都可以很容易接触到好的教育资源,我们为每一个孩子都搭建好的教育路径,一切都是没有门槛的,价格也是低廉的,当我们做了所有这些之后,那个时候,真正的门槛是什么呢?

那时候,真正的门槛变成了内驱力。也就是说,当这些资源放到了你的面前,也许你有所有的路径通向光明的未来,可是是什么驱动你学习呢?这对于很多孩子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今天,如果不是家长充满鸡血地去逼孩子学习,可能孩子压根儿就不想学习。他们可能对于自己的未来没有什么规划和设想。可是,我们如果把所有的路径都摆在他们面前,到底有什么东西真正能够推动他们主动学习呢?这就涉及教育的最终目的。

我认为,教育的目的是让一个人真正自我实现。要做到自我实现,需要一个人自我理解,有自己的元认知,要认识自我,还需要一个人有对于未来的期许。这才能够让人真正有内驱力去学习。

可是,自我的内驱力、自我实现的动力,并不是孩子们自然而然产生的。这意味着需要我们的父母去帮助。我们的父母要看见孩子,在家庭中去鼓励孩子、尊重孩子。如果父母从一开始就尊重孩子的人格,能够看到孩子的特质,鼓励孩子自己探索和尝试,那么将来所有的机会对于孩子来说才是真正的机会。

少年成长计划有一个门槛,就是主动性的门槛。比如少年文学家成长计划,可能开始就要求你是有兴趣的,来了以后不会有人逼着你写东西,你一定是自己就喜欢写,天天在家没事就写,那这样的孩子才会适合这个计划。比如少年生物学家成长计划,我们不会逼你做题,你要对这个方向有兴趣才会跟随老师思考,把老师希望你做的思考转化为自己的研究和探索。

这种主动性或兴趣从何而来呢?那就涉及我们要从根本上改变传统教育的那种控制与灌输的思想,而从一开始就要激发或者鼓励孩子主动学习,因为只有当我们给孩子的是问题,当我们给孩子的是一个有趣的世界,我们鼓励他去探索、思考,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探究式的学习,让孩子爱上学习,等他长大,他才会主动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人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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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3-9岁的孩子,童行学院提供了引起兴趣的基础课程。

我们希望孩子通过基础课程看见大大的世界,了解世界的方方面面,了解古今中外的方方面面。我们希望能够唤起孩子一种主动探究的热情,让他们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美丽,原来有这么多有趣的人在探究这些有趣的问题,让他们对于了解这个世界,理解这个世界,产生自己的好奇。

通过基础课程的学生都会具备一定程度的创造力和主动思考能力,之后再进入少年成长计划,才可以成为一个自我驱动的人才。

我们给3-6岁孩子提供了世界之旅、哲思之旅音频课,帮助孩子对于世界有全景认知。我们给6-9岁孩子提供了时空之旅、经典之旅AI课,让他们跟着过去的科学家,历史学家,艺术家去完成自己的项目。

我们希望他们到了九岁以上,进入少年成长计划的时候,可以明确说出我是谁、我想做什么、我未来要到哪里去。这种元认知能力,这种对于世界的理解和自我的理解,其实才是一切学习的起点。

不管是我自己还是童行学院的老师,还是同样秉持着人本主义教育理念的教育者,都会知道,我们给孩子提供的是土壤,是补充,是养料,是路径,但是孩子的人生路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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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发布少年成长计划,希望能让父母看到孩子未来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希望孩子的这种可能性真的能转化为他们自己光明的前途。

父母很多时候在自己的人生里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一直学学学,很随机地报了一个专业,然后就在这个专业里做一辈子。可是未来我们的孩子有非常多的选择,我们需要让他们具有这样的选择能力。这种选择的能力很多时候不亚于他们去做题的能力。

我一直相信,只要孩子真的喜欢,只要孩子真的适合,他找到了自己内心中有热情的方向,那么他一定会驱动自己学得越来越好。孩子的潜力永远超过我们大人的想象。

我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