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日月明功」集体虐杀真相!因失控的爱 舞蹈教室质变成日月明功

▲日月明功高中生虐死案发后,囚禁少年詹淳寓的地点「默园铁门深锁,蔓草丛生。(图/镜周刊提供,下同)

图、文/镜周刊

2019年9月,台中地检署于南投破获一个虐死信徒的宗教团体,唤起社会大众对6年前日月明功集体虐死高中生的社会案件记忆。类似案件,社会常以「邪教」标签作为理解路径,鲜少研究成因。为此镜周刊走访日月明功案当事人与相关专家、爬梳判决书与相关文献,尝试还原事件脉络及当事人生命故事,对社会病征提出新的观看视角。本篇调查因字数关系,将分上、下两集刊出。

距离那宗命案已经过了两千多个日子。彰化县和美镇陈家的百年古宅默园,依旧矗立,洗石子门柱上「门对台湾第一山」「楼观沧海无边水」傲视俯瞰的气势,却已不再。

守门人说,陈家后代分家后,鲜少回来居住。自命案发生,默园更是铁门深锁。6年多来,宅院蔓草丛生。宅邸寂寥,只余宵小入侵窃盗,或测胆的好事者欲翻墙探险。

铁门咿呀开启,车道满是入侵的鬼黄花。原先挺拔的林木非死即病,珍稀立面的「双狮护盾」泥塑剥落,墙面蛛网四结。守门人要我承诺:不得拍照。我允好,他才取来钥匙,引我入内。

默园原设计为一ㄩ字型建筑,完工后,陈家人又于后方缺口处兴筑一排房舍。「当时那个高中生,就被关在这排的倒数第二间房。」事发后除检警系统,再没人进去过。守门人暗声说:「毕竟,他可能是在这屋子里死去的,而且没有人来超渡。」

一扇又一扇蓝漆斑驳的木门逐渐开启,勉强用手机灯光探照,拨开蛛网、越过鼠尸、踏在各种小动物粪便,才终于去到魂灵曾在的地方——1间仅约2坪的小房间,四壁皆空,仅一张破损木椅靠在墙边。墙面后方有小窗,外有栅,爬藤如蛇,勉强有光。那是18岁的詹淳寓,最后见到的人间景象。

2013年6月,詹淳寓预计从鹿港高中毕业,升上国立大学。5月份,他的母亲黄芬雀突然替他请了长假;6月份,传出因病身亡消息,活成永远的18岁。

一个男孩之死,本只是日常一瞬。半年后,他的死却成为社会沸沸扬扬的讨论焦点——人们说,是黄芬雀,将詹淳寓推向死亡。

风暴中心的黄芬雀无从辩解。只是哭着,孱弱地说:「为人父母没有谁不爱小孩的⋯⋯」

许久以后,她才领悟:爱不保证通往幸福。

爱能伤害,爱会失控。当生命的伤,牵引着人生的选择。

黄芬雀出生于1964年的彰化市,上有一姊,下有一妹一弟,排行家中老二。黄父从事西药代理,必须频繁往返台北与彰化。当时交通不甚便利,得骑摩托车批货,每次出门,动辄一两周不在家。家中大小事,全落在黄芬雀母亲一人肩上,孩子承接母亲独力教养的挫折情绪,几是日常。

相较于其他兄弟姊妹,黄芬雀身材娇小瘦弱,患有肝病,是家中身体最差的孩子。性格安静、拙于社交,不易表达心事。黄芬雀的母亲回忆,一次下课,黄芬雀未准时返家,家人鹄候至夜半,回家后她却一言不发、问也不答:「定定捎无摠伊咧想啥。」

不仅健康,黄芬雀也是家中学历最差的孩子。黄芬雀的大姐较会读书,家里也愿意栽培,但当时黄家经济普通,资质中庸的黄芬雀,学历仅有中学夜间部。不若她的小弟与小妹,因家中后期经济较好,至少都有大专教育程度。

存在感薄弱的黄芬雀,很早就淡出原生家庭。从中学毕业后,选择就业,薪水鲜少上缴母亲。1980年前后,于制球工厂结识了日后的丈夫詹允雄化名)。

詹允雄与黄芬雀同龄,是彰化田尾的农家子弟。其兄因成绩优秀无需下田,身为家中剩余男丁,必须分担务农艰辛。如同黄芬雀,詹允雄也有「家人比较栽培其他孩子」的情意结,亦想早早独立,选择就读高职并住校。毕业、服完兵役,正逢台湾投入十大建设,经济起飞、道路网快速建立的时机,詹允雄成为汽车业务,翻转自小的贫困记忆。

自由恋爱、彼此相知、相怜,詹允雄与黄芬雀于1989年结婚,隔年生下大女儿詹淳秀(化名)。然而新生命的出生,没有更加凝聚他们的感情。

詹允雄因职业关系,交游广阔、应酬繁多,婚后依旧过得像单身汉。詹淳秀说,长辈回忆,黄芬雀生她时难产须剖腹,得詹允雄签署同意书,「爸爸因为应酬太累,人虽然到了医院,却在打盹。」

有些男人在孩子出生后会因有所羁绊而担负起育儿责任,但黄芬雀产后依然独力肩负教养之职。一次黄芬雀有事,托詹允雄接尚读幼稚园的詹淳秀回家,「结果爸爸忘记了。我一个人在幼稚园等到天黑都没人来,一直哭、一直哭。」

从恋爱到婚姻,想像与现实开始出现落差。黄芬雀与丈夫的交流愈变愈少,仅剩「晚上几点回来?」、「要带什么给你当宵夜?」等问答。而詹允雄因业绩良好,出手阔绰,朋友开口借钱他少有拒绝,黄芬雀对此亦多有微词。

对经济怀有担忧,又无法动摇丈夫,黄芬雀决定接手工在家里赚活。育儿与打零工将她的生活局限在住居的那条长巷。或因如此,有天黄芬雀的妹妹问她要不要一起至「巧明舞艺学舞?黄芬雀应允了。

巧明舞艺于1981年4月成立,位于彰化市中正路上一栋大楼的10楼。负责人陈巧明,出身彰化和美伸港地区的显赫家族。陈巧明的曾祖父陈锡奎在新港一代拓垦,拥海埔地一百多甲,是当地大地主。据闻他乐善好施,屡助佃农,受乡里拥戴,1901年,收养和美镇南边「潭墘」地方一户贫穷农家的第三位男丁,取名陈满盈

陈满盈后易名为陈虚谷,于1920年赴日留学。从明治大学毕业后回台,参与台湾文化协会,成为抗日份子。此外,他写小说,也写诗,是重要的台湾文学家。

1928年,陈锡奎在和美镇涂厝里兴建一座两层楼高洋楼,采装饰艺术风格的建筑样式,建筑加上花圃共占地五千多坪,由陈虚谷命名为「默园」。日后,陈虚谷在此开枝散叶,育有10子。其中陈巧明为陈虚谷长男陈逸耕所生。

陈逸耕共有2段婚姻。陈巧明为续弦之女,于1954年出生。母亲陈黄征暲重男轻女。总把陈巧明形容为「祸水」,平日采打骂教育,也对外拜托:「这女儿很不好、很皮,老师尽量修理她。」

不同于母亲的严厉,陈巧明因性格聪慧,很受陈虚谷喜爱。陈巧明小姑姑当时在日本生活,每每回台,一定会买当时极为高价的脆梨给陈巧明吃。其他姑姑返家,也被陈虚谷交代必须买礼物给陈巧明。若有人忘了,陈虚谷就会勃然大怒。又如陈巧明的祖母丁琴英为了补身,常煮𫊻蟹,还会殷勤地替陈巧明剥蟹,一次甚至抱着陈巧明至她床上,用自己擦脸的毛巾擦孙女的脚。

陈虚谷接受新式教育,强调男女平等、追求自我,陈巧明逐渐被潜移默化,日后不顾母亲反对,放弃直升彰化女中,执意学习舞蹈。她自行到文化大学应试,无师自通,仍在数千名应试者脱颖而出。不过她仅在文化大学就读1年,就转入台南家专舞蹈科就读。

毕业后陈巧明成为专业舞者。1976年起参与特技团到海外演出。于美国巡回时,认识一男人海世添。海世添是街头孤儿,被杂技团收养,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极富魅力,2人相识后,很快坠入爱河。1980年,陈巧明未婚怀孕,与海世添一起回台待产。2人为了抚养女儿,始立案舞蹈班,靠教学维生。

当初陈巧明带海世添回台见家人,陈家人认为2人生活背景天差地别,未来并不看好。果然海世添几乎不事生产,陈巧明与他多有争执。一天晚上,弟弟昭明接获陈巧明来电,电话中她急切哭喊:「赶快来,海世添要打我!」这起事件后,2人协议分开,陈巧明成为单亲母亲,独自经营巧明舞艺。

1980年代,单亲家庭仍是不常见的家庭型态,单亲母亲更是辛苦。得知黄芬雀婚姻状态并不如意,经济状况亦不安稳,几乎独立负起母职,出于共感,陈巧明与黄芬雀感情不错。

詹淳秀说,陈巧明私下没有老师权威,常约黄芬雀和其他学员一起喝午茶、或到台中科博馆学习新知、四处游玩。不仅如此,陈巧明还会以老学员的名义,赠送部分舞蹈课程。由于詹淳秀喜好肢体活动,幼稚园时,便央求母亲带她一起到巧明舞艺学舞,「她教舞教得不错,日后我还考上舞蹈班。」

以往黄芬雀的人际往来,仅有长巷里的左邻右舍。来到巧明舞艺,她有了新朋友,且离开自小住居的彰化,向外探索。「所以妈妈常常说,老师对我们很好,要心存感恩。」

约莫詹淳秀习舞前后,黄芬雀怀了詹淳寓。「妈妈要去生弟弟的时候,觉得她好像要去做一件很伟大的事。」然这件伟大的事,对黄芬雀的婚姻关系依旧毫无推进。生下詹淳寓,黄芬雀更加分身乏术,一度为了抚育孩子停止舞蹈课程。直到詹淳寓5岁左右,才回去上课。黄芬雀重新回到舞蹈教室,约是2000年前后。此时陈巧明的教学内容,也有了转变。

有别于早期教授传统的民族舞,陈巧明因长期练舞身体有伤,愈来愈难施展高难度动作,于中国医药大学进修后,在教学内容加入筋络、气功等疗程。教学方法的精进,意外吸引更多学员参与,参与者也从个人转变为携家带口。

2005年1月,陈巧明废止原本的营业登记,转为地下经营,告诉学员可称这套养生方法为「日月明功」。隔年开始调涨学费,年费一路暴涨至2010年的6万元。于此同时,陈巧明规定学员不能自行练功、请学员回馈上课心得。这些心得,会被陈巧明搜集下来,作为招揽广告

日月明功前成员李修华(化名)表示,日月明功地下经营后,入会者若无熟人介绍,不得其门而入。由于成员组成奠基于原有人际网络,阶级跟教育程度都有相似水平,「加入者又多中年,是家庭的核心支柱,生活难免遇到夫妻、事业与教养问题,当有人不吝分享,陈巧明就会透过那时间跟大家讨论。」

单纯的练功心得分享,逐渐发展成身心灵交流。陈巧明倾听能力不错,能剖析倾诉者的矛盾,「而且不会强迫我们采纳她的观点,只是引导。」李修华说,因会员采纳后,通常能改善问题,长久下来便习于听取陈巧明建议。

口耳相传的神秘功效让报名者众。全盛时期有超过两百人入会,其中约60位是学员子女。「后期进来的学员拉了很多人来上课,但妈妈口拙,在陈巧明那里突然变得无足轻重。」詹淳秀表示,母亲看许多会员都是全家集体加入,「所以也想叫父亲进来。」

然詹允雄难以理解黄芬雀的投入,屡次拒绝,2人多有争执。冷战时,詹允雄决定搬离家。问「父亲是否外面有人?」她笃定回答「没有」。詹淳秀曾到过父亲租赁处,一间小小雅房,置放一点换洗衣物与基本家具即无多余空间且内无女人痕迹。「他们后来就是无法相处了。」

但黄芬雀仍求詹允雄回家。他以黄芬雀退出日月明功作为交换,「妈妈本来答应,小阿姨却说,剩最后几堂课,为何不上完?妈妈居然就回去了。爸爸知道后很生气,从此再也没回来。」

詹允雄的离去,像黄芬雀人生中倒掉的第一张骨牌。但当时她的人生并未被摧毁。

2006年,陈巧明和部分资深成员开始不定期在默园聚会,他们会在大厅用餐,聆听陈巧明讲述陈虚谷的生平与为人:

陈虚谷生于旧礼教家庭,但受新思潮洗礼,对自由恋爱、婚丧习俗、孩子教育都有超乎流俗的看法,同时反对多子、重男轻女等传统家庭观。不过陈虚谷不忍违抗母命,导致行动与理念不一致,曾是革命家的他后也因家庭而淡出。尽管如此,陈虚谷内心一直存有「有无量数的旱苗,待我苏生;有无量数的苍生,待我救渴」的热情。生前,他在园中遍植各种花卉,常与众多文人在此聚会吟唱。1959年,台湾中南部发生严重的八七水患,他亦开放宅邸供乡民避难,流芳后世。

「陈巧明当时让我们感觉,她看不起父母,但对祖父很崇拜。她也一再强调自己是陈虚谷最疼宠的后代,一定要担负起振兴默园的责任。」李修华说。

陈巧明对父母的轻蔑,与陈家的兴衰有关——陈虚谷因醉心文学,对收佃与维持家族财富并不擅长,全交予长工陈北管理,后代无法接触家业核心,后来几被外人掌握。相对于其他兄弟,陈逸耕不事生产,而陈黄征暲目不识丁,陈虚谷逝世后,陈巧明这一支家族更加衰败,几乎都靠变卖黄金与土地维生。

最初陈巧明与成员到访默园频率不高。因照社会旧俗,身为女性的陈巧明无权使用默园。但陈黄征暲将原先陈逸耕分配给3位女儿的市区土地,自作主张地全归给陈昭明,引发纠纷。李修华说,原先陈黄征暲会到舞蹈教室帮忙,「但有一次陈巧明居然打了母亲巴掌,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几经协调,陈巧明拥有默园约一百坪的产权,让她开始对振兴默园投注心力。

陈巧明与部分成员开始动手整理环境。后因日月明功成员中有建筑背景的营造厂技师,在专业建议下,他们亦着手修缮破败的建筑。守门人说:「他们不是儿戏,而是很认真地做。」磁砖剥落的墙面,遗有标示水平的墨斗弹线痕迹,而今人去楼空的默园,也四处可见马椅梯、油漆等各项工具。

一开始陈巧明仅着重环境的恢复,后来发现,默园对成员能更有意义——日月明功前成员萧如玉(化名)育有一情绪发展障碍的孩子,不容易管束,又三天两头跑医院。来到默园劳动后,孩子身体变好。后来萧如玉遭丈夫家暴,默园成为她的庇护所。

是与1959年那场水灾时的记忆呼应。陈巧明开始买下默园周边多笔土地,希望打造更多容纳学员的空间,并种下数百盆植栽、以自然农法耕作食物,想恢复陈虚谷生前的默园样貌。

成员的勤奋投入,使默园不再只是偶尔聚会的地点,成员来此的频率从一周一次到有空就来。「他们经常做到很晚,后来就在此留宿。」守门人说,所有修缮费用,都由陈巧明支出,因成员无偿劳动,她也提供餐食,黄芬雀于是成为支薪的厨工,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注在默园。而詹淳寓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帮着母亲工作。

表面看来,黄芬雀找到了让日常生活持续运行的倚靠。未料,那竟是浮木。

「跟5年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东西都没动过,堆了很多东西。看到这个样子就会知道说这几年妈妈跟弟弟过的是什么生活⋯⋯想到就很难过⋯⋯」2013年6月,詹淳秀24岁,离家已经5年。她没想过,再次踏入家屋,会是因为弟弟的噩耗。

入门前,广告传单厚厚一叠散落四处。詹淳秀捡拾它们,拉开铁门进屋。阳光洒落,灰尘浮动,她戴起塑胶手套,持抹布扫除。窗外有孩童快乐喧闹的声音,唤起她儿时和弟弟玩耍的记忆。但弟弟不在了。从接到消息的6月5日,到真正接受,花了她20天的时间。6月26日,詹淳秀才在脸书上写下「没了」二字。

「没了」并不仅仅指向弟弟的死,还因为隐约感受,这将是原生家庭分崩离析的最后一根稻草。「以前爸爸不在家,只是觉得他不常在,但还是有『我有一对父母,大家共住一个叫做家的空间』,爸爸走后,虽然也有恐惧跟不安全感,但弟弟的死,真的让我感觉再也不完整了。」

黄芬雀告知女儿,弟弟的死因,是吸毒过量身亡。但詹淳秀难以相信敦厚、无抽烟纪录的弟弟会吸食毒品。「而且弟弟过世前,我接到阿姨电话,她说淳寓被日月明功的人打,要我赶快去找人。」

彼时詹淳秀在离岛度假,因不知弟弟人在何处,詹淳秀先去电学校,学校说弟弟请病假直至毕业典礼;询问彰化基督教医院与秀传医院,答案是查无此人。她想过通报社会局,可惜对行政流程一无所知。最后选择到警察局报案,「像最后一丝希望。」忐忑等候警方捎来回应,结局却是难以承受之重。

阿姨的电话让詹淳秀质疑弟弟真正的死因。她辞去在台北的工作,回到彰化,聘请律师,要求开棺验尸。

解剖后,报告显示:没有毒品反应。詹淳寓是因长时间遭受殴打,横纹肌受急速损伤导致肌肉细胞坏死,细胞膜破坏肌肉中一些蛋白质及肌球蛋白渗漏,进入循环系统,出现在尿中, 而产生横纹肌溶解症与并发肾小管坏死。由于詹淳寓没有就医,继发心脏功能衰竭、肺水肿及肝脏中央静脉周围肝细胞坏死与肺炎,最后多重器官衰竭死亡 。

这一次,詹淳寓因「遭多人殴打及限制行动」的理由,被修正为「他杀」。而这也让詹淳秀再次崩溃:「因为弟弟的死,竟跟妈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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