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娜娜不必为原乡认同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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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娜娜事件最后因陆委会作出不处分决定而平息,但可以断言两岸关系一天不能正常化,类似事件就一天不会终止,认同问题将持续困扰台湾社会

20岁左右的欧阳娜娜,毫不忌讳公开自己的认同,她叙述从小和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很亲,是「听着四川话长大的」,他们说「人不管到哪里都要记住自己的根,为身为中国人而骄傲,我永远记得我的祖籍是江西吉安,永远记着在老家族谱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时的感动。」这样的经验情感,对外省族群乃至陆配子女来说理所当然,但是这种对祖籍、原乡的素朴情感与认同,在台湾的政治气氛下,却往往受到压抑,甚至成了原罪。社会上正用一种简单粗暴的政治逻辑,强迫社会中一群人与他们的家族纽带生命经验割裂。

台湾复杂的移民历史经验造就复杂的原乡认同,前些年的「湾生」也引起社会瞩目。台湾不只是有外来移民,也有不少台湾人因各种因素离乡背井出外打拚。《出外人》是台湾著名作曲家萧泰然先生1977年赴美国后,因思念家乡所创作的第一首歌曲歌词写道:「咱拢是出外人,对远远的台湾来,虽然我会讲美国话,言语会通心未通;咱拢是出外人,在远远的台湾彼,有咱的朋友与亲人,不时互相在思念;人人在讲美国是天堂,使人真欣羡;若是问你讲是怎样,天堂不是在此。」

如果将歌词中的台湾改成大陆,美国置换成台湾,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跳脚。如果一个人住在美国的时间长于台湾,他可不可以爱台湾呢?如果他的子女在美国出生,喝美国牛奶长大,享受美国的免费基础教育,他的子女可不可以爱台湾呢?台湾是否是他子女的「祖国」呢?这就是在台湾有些人政治逻辑谬误双重标准之处。蔡英文总统在2016年表示,「没有人需要为自己的认同道歉」,那么欧阳娜娜是不是也不必为她的原乡认同或祖籍认同道歉呢?

认同的形塑过程十分复杂,除了家庭、学校、社会的教育影响外,个人的生命经验、思索也扮演很重要的角色。而许多认同是来自外在世界的差别对待和标签化,对许多犹太人来说,在还没被强迫戴上大卫之星的标章之前,他并不觉得他与他的德国邻人有何不同。对他人的认同予以标签化甚至污名化,并不能解决当今社会认同多元化的问题。

其实民族国家在人类历史出现的时间不到三百年,尤其二战结束前殖民地纷纷独立建国,国家缔造不过数十年。现代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追求国家主权的唯一性与至高性,打压宗教信仰歧异、抹灭地方语言文化特色甚至对少数民族的排挤,在国家垄断暴力和资源汲取分配大权的情况下,许多个体的差异、体验、历史都被有意或无意的掩盖与压制。现代民族国家希望塑造集政治、血缘土地、语言、文化、历史、信仰各种认同于一身的国族认同。

这样形塑的国族认同,表面上看起来形象高大,但也埋下内部矛盾与国际冲突危机。这种危机在冷战结束全球化时代更为剧烈,从南斯拉夫内战到美国九一一事件、伊斯兰国的建立甚至近日的中亚冲突,都可以见到各种认同与国家认同的激烈碰撞。

在全球化时代,国家已经无力独揽所有的认同光环,可能是全球意识、国际组织、性别认同、普世宗教、跨国认同或甚至草根社区运动、少数族裔都是国家认同的竞争者传统的强调血缘、文化、土地、语言、情感高度一致的民族主义越来越受到各种挑战,许多自我认同与情感诉求都比国家更具吸引力,让人愿意奉献效忠

在全球化时代超越国家界线的跨国或多重认同,已经成为许多国家的困扰,即便是号称民族大熔炉开放多元的美国亦然。已故的美国政治学家杭廷顿在《谁是美国人?:族群融合的问题与国家认同的危机》一书中,就表达出对于同化的焦虑,认为传统的国族主义和多元主义都无法解决双重认同的问题。

当时他的主张是回归新教为主的主流文化,这种保守主张在现下分裂的美国也是窒碍难行。近年来有人主张「新社群主义」,也就是尊重各社群的差异与多元,但强调重构协商集体社群意识与对于其他社群或社会的伦理与责任。我们可以调侃欧阳娜娜小女生为钱而唱,也可以认真对待社会多元认同的现状并思索和谐共处携手并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