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里的风景,圈外的风景

散文

饭后常在这条河边走动。

人少车无,既可放心走,还能感受周边绿的变红,红中现黄,黄里见枯的不一样。

这不,往河里望去,映现出的是天上的蔚蓝蔚蓝,蔚蓝中还有一匹紧连一匹骏马般的白云在悠然;河边飘动着的芒草丛苍黄一片,有几只小鸭出没;那边小孩爸妈带领着在垂钓,叽叽喳喳,丝毫没输给小鸭;再往前,是乌黑乌黑的鹈鹕和雪白雪白的鹭鸶同框,看似黑白分明的一对,其实有独木桥与阳光道之别:乌黑乌黑在东窜窜西钻钻地觅食,而雪白雪白则伫立着不动。大概早饭还没着落吧?是那样专心地紧盯着如镜的水面

但愿她有个艳阳天一般的好运,在饱餐一顿之后还有蔚蓝的一天。

牵挂着这位专心的雪白雪白,也就放慢了脚步,好奇地想看看她今天是否真会有好运。

刚停下没一分钟,就见她颈脖伸长了,后臀部颤颤微微地往下垂,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猛地一头扎进水里,待再伸出头来往上翘起时,是一条约有2寸左右的银色柳条鱼。被啄的小鱼不心甘,上下挣扎着,拚出一阵闪亮,而鹭鸶也急速用嘴喙动食物,连吞几下,跃动不见了。唯见雪白雪白的颈脖处开始粗壮起来,脸涨成红彤彤。再过一会儿才如眼前的水面那样逐渐平静。

好样的!为她庆幸,为她祝福,一大早有了一顿虽不丰富,但至少也算能充饥的早餐下肚了。

欢喜没多久骤然又想,那条被吞下去的小鱼,兴许也有鱼妈妈、鱼爸爸,转眼间……鱼爸爸、鱼妈妈不见了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鱼儿,是否也会着急起来,拚命往四周搜寻呢?

或者,这柳条鱼本身就是鱼妈妈、鱼爸爸,为了鱼洞里的那些小生命,出来找食,不料成了他人的腹中物……

是的,有时夜深路过这里,常听见幼小稚气鸭声在急切地呼喊,像是在寻找失散了的妈妈,那叫声有如波纹向着四周散开,撞击在过路人的心头,一波紧似一波地揪心。

一泓如镜的水面,其实一刻未停地在流动涌动,《方丈记》里就有这样一句:水流向东,昼以夜继,今日之河流淌着的并非昨日之水。

大千世界,尽显生命的跃动与匆匆,有的如大山瞬间倾斜,有的却似蝴蝶飞动时的振翅。一刹那一瞬间中,一个生与灭的故事出现,随之消失。

一见「狼」字,浮现的便是「恶狼」、「野狼」、「饿狼」,甚至还有「色狼」。但是,前些天,看NHK拍摄的在比富士山高约一倍的西藏高原上生活的狼群们的纪录片,竟让俺打破了三观,颠倒了五常。

5千万年以前,因为地壳的变化,孤立在寒冷、少食、空气稀薄,一般动物难以生存的绝壁之中的狼群,为了生命的延续,组团在一起,分工又合作,居然能在高原上立于不败之地,君临着眼前的世界。

常见的是,狼爸爸和狼妈妈带着四五个狼孩,一个圆满团圆的家庭。

狼爸爸与狼友们去遥远之地狩猎,几天难回。

狼妈妈看家带狼孩,喂养、理家、觅食。

正好是蓝羊(Blue Sheep)来此生育的季节,母狼追赶不上大蓝羊,只盯着幼小的……在这冰天雪地里,狼孩们常常饿着肚子,无奈时只能去吮吸母奶,无奈母奶也是干瘪干瘪的,母狼也是空腹哪来奶汁?奄奄一息中,从远方凯旋归来的父狼把狩猎了几天才觅得的食物从胃里整块整团地吐出来让狼孩饱餐,而皮包骨头的父狼趁孩子们吞咽时,赶快又去筑起新的小屋了。

啊……慈爱的母狼,慈祥的父狼。

但是,母狼追击的,父狼撕裂的,正是荒野里那些弱小生灵:蓝羊、石兔羚羊……永远的生命链的宿命

在生命面前,一切尽显多余:善与恶仅仅是位置的调换而已。

站在小鱼、蓝羊、羚羊一边,无疑鹭鸶、狼是恶的象征;站在嗷嗷待哺的另一边,则成了善的使者,看你是站在圈里还是圈外

「世上有美丽的花,而没有所谓花的美丽」,小林秀雄(现代评论家)结结巴巴想表达的也许就含着这层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