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大陆人》母亲都是启蒙师

乌龟潭的春天。(作者提供)

老铁曾说他妈都七老八十了,还要跟着左邻右舍捶锅敲盆,去响应毛主席的除四害——打麻雀,用噪音让麻雀不敢停下来,飞到累死自动落地,他从北京放假回杭州,怕他妈跌倒,劝她以后别去了,老人家竟然说:毛主席号召的谁敢不去?不要命了!

老铁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激动:你们是绕着弯儿跟祖先要甜粿吃,共产党员是把自己死了,直接说是去见马克思,这倒是唯一的大实话,活着时明的暗的把老马当祖宗,死了当然没脸见自家的祖宗,数马列之典,忘自家祖宗,这就是「数典忘祖」的由来。

「数典忘祖」出自《左传》,周景王批评籍谈的先人掌管晋国典籍,籍谈却只会列举一堆没进贡的理由,作为回报周王室每年的赏赐。我第一次听到「数典忘祖」被这样解释,笑说:要换成是我阿母,她肯定会说打麻雀是「用别人的拳头舂石狮(损人利己)。」

我在囟毛犹未焦(干)的年纪,就很注意长辈之间的谈话,特别是婆婆妈妈们彼此间的破豆(闲聊),其含金量是让我再度投胎都没法拥有的99.9,一些难以消化的口传典故,到我成年之后仍在努力抽丝剥茧的还很多,我问老铁:女不嫁三男,男不娶二女。你倒说说这个三男跟二女,为何会被排除在结婚名单之外?

「那还不简单,谁都会想:想娶第三任老婆的男人,跟想嫁第二个老公的女人,肯定某些方面有问题。」

我真没想到答案会这么「简单」,念起了〈古艳歌〉的:「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接着说:这是从汉代到现在最简洁有力的弃妇诗,是骂喜新厌旧的男人,其余的二男是指个性偏激跟没道德,二女是指不孝顺跟不够宽容。

「三男我见多了,我们这边岂只三,我看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你上回跟我念的那首吃甘蔗的男人,应该算是个性偏激的二男吧?」

老铁只记得吃甘蔗的男人,忘了其意就是啃到只剩渣的渣男,我只好跟他复习原文:司马相如的〈凤求凰〉: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老铁说:司马相如这个渣,该算三男全包了吧?以死相逼算甚么男子汉?不说这些了,别忘了萧疯子要我们去参观她的画室。(《老铁的名节》之三)(朱言紫/台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