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免票游”：舍一地门票收入 得全城复苏活力
截至9月8日，武汉23家原本收费的A级景区开展预约免票已满一个月时间。近一个月来，“免票游”降低了旅游门槛，提升了旅游积极性，带动了一连串的消费链条。专家认为，“免票游”背后的一系列经济逻辑，契合了“国内大循环”“国内国际双循环”，地方政府可以因地制宜出台一些激励机制，让免票这种惠民活动持续、长期开展下去。
免一张票 迎八方客
“比去年这个时候还要忙一些。”9月6日，交警张伟哲在黄鹤楼景区外维持交通秩序。
张伟哲来自武汉市公安局武昌区交通大队二中队。最近，辖区内的黄鹤楼景区每天涌来大量外地私家车，这里的交通状况变得非常复杂。
“每天要疏导5000多辆私家车，从上午9点一直忙到下午4点，期间还有很多游客咨询问路。”张伟哲说。
武汉山水资源丰富、人文底蕴深厚，是中国优秀旅游城市、中国旅游休闲示范城市、中国旅游标准化示范城市。近年武汉旅游业蓬勃发展，但受疫情影响，今年初，武汉旅游业一度停滞。为表达对全国人民支持武汉“战疫”的感激之情，武汉市8月初启动“打卡大武汉”系列“惠游”活动。年底前，23家收费景区持续向全国游客免费预约开放。
活动启动以来，以黄鹤楼、黄陂木兰文化生态旅游区、东湖3家5A景区领衔的武汉23家免票A级景区走红。
武汉市公安局交通管理局数据显示，近期全市总体在途车流量最大峰值约为340万辆，较去年同期上升近20%。其中一部分为自驾游车辆。
黄鹤楼公园停车场停了不少来自江西、湖南、河南等地的私家车。“现在外地车大概占到40%，比惠游活动前变多了。”武汉市黄鹤楼公园管理处相关负责人介绍说。
据武汉市黄鹤楼公园管理处市场部负责人王红念介绍，免票以来，黄鹤楼接待游客量从五一“黄金周”首日1600余人次、不及规定上限的3成，飙升至最大日接待游客量2.5万人次，达到疫情防控规定的上限。
记者在公园入口、游览车候车区和登楼处看到，游客有序扫健康码、出示预约码、测量体温后顺利入园，园内秩序井然。
在免票的23家景区中，除了像黄鹤楼这样的名胜古迹类的景区，新建的大型主题游乐场等景区也备受青睐。在武汉欢乐谷，过山车、大摆锤等众多游乐项目前排起长队。
免票政策实施后，东湖海洋世界游客量与7月相比增加了一倍，近半游客是亲子家庭。周一到周五游客量日均超过5000人，周末日均游客量更是超过6000人。武汉欢乐谷总经理黄小林透露，景区约七成为外地游客。
除了自驾游，跨省旅行团也开展得红红火火。中青旅湖北公司负责人骆逸介绍，8月以来接待的旅游团，多来自河南、安徽、江西，还有不少来自湖北省内地市。
日前，由湖北康辉国际旅行社组织的大型外地近千人旅游团队，上午在花博汇景区赏花、休闲，下午前往海昌极地海洋公园游玩。团队游客坐了满满30多台大巴。
武汉市文化旅游部门统计显示，近一个月以来，来武汉旅游的游客明显增多，全市景区总体日均游客接待量比去年同期增长34%。湖北省外游客占比达45%。
“客房！客房！前台客人在等。多久能出新标间？”在纽宾凯朗逸酒店黄鹤楼店，前台服务员小程正帮客人办理入住。这家酒店标间已经满房。大厅内，仍有家长带孩子前来问询。
“以往多是出差、商务人士，周末会有空房。现在多是外地游客，周末得提前预订。”纽宾凯朗逸酒店黄鹤楼店经理徐明说。
同样情景也出现在武汉欢乐谷周边酒店。“之前客人穿西装的多，现在基本都是戴小红帽的。”欢乐谷周边一家连锁品牌快捷酒店前台服务员说。
免票措施带动武汉星级酒店入住率进一步攀升，中心城区酒店入住率达到去年同期的80%至90%。“3月初刚恢复营业时，一些客人得知有酒店被用作隔离点，不敢来住。现在有顾虑的客人少了。”在武汉市武昌区宏祥路，一家曾为医务人员提供住宿的酒店负责人告诉记者。
除了住宿业，“免票游”还带动了餐饮、交通和购物等相关行业发展。一些出租车和网约车司机表示，业务量比活动前多了两三成。
“之前来过好几次武汉，都没怎么玩，这次带家人一起来看看。”9月5日，在武汉户部巷，正在品尝美食的河南游客刘建国说。
刘建国的儿子在湖北大学读研究生，明年将毕业。听说武汉景区正在免票，这次借着送儿子上学的机会，刘建国一家四口从河南自驾车前往武汉旅游，已经在武汉玩了三四天，大概花了6000多元。
中国旅游研究院武汉分院副院长、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舒伯阳说，免票游降低了旅游门槛，提升了旅游积极性，带动了一连串的消费链条。“去景区不仅仅是行和游，还要吃、住、购、娱，顺应了全域旅游发展的趋势。”舒伯阳说。
携程旅行平台监测数据显示，8月，武汉酒店入住人次环比增长36%，武汉机票预订人次环比增长29%，机票收入环比增长30%。
景区门票免费。游客闻之心动，热情高涨。但是，一个难题也随之而来：市民和外省游客同时开放预约，预约名额有限。这是城市一次良好的展示机会，也是对城市文明的考验。
在免票游实施前期，不少景区预约名额投放后，很快就被预约完毕。有的市民呼吁错峰出游，尽量将热门景区双休日、节假日的预约机会，留给外地游客，周末不去挤热门景点，主动把武汉最美的风景让出来，让外地游客“游个够”。
为践行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时的“约定”，8月13日在武汉市文化旅游部门倡议下，一场错峰出游“全城总动员”在上千万武汉市民之间接力传递。
武汉市文化和旅游局发出《请广大市民朋友错峰出游的倡议书》，号召上千万武汉市民错峰出游，尽量将热门景区双休日、节假日的预约机会，优先留给外地游客。
这份倡议书提到，武汉抗击疫情，全国各地援汉医疗队逆行驰援，四面八方捐款捐物。武汉与全国人民有个约定：“待到无恙时，武汉再相聚！”如今，武汉也真诚邀请全国人民来这座“英雄之城”看一看，让更多外地游客如愿享受“打卡大武汉”的精彩旅程。
武汉是全国有名的文明城市，城市文明程度相对较高。记者走访发现，对于“免票游”，市民之间似乎达成了默契，要兑现一份约定——感谢全国人民关键时刻对武汉的鼎力支持。“希望外地朋友在武汉玩得更尽兴。”“我们要高质量、认真兑现承诺，让人们对武汉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还有网民建议，要加大出行需求调研力度，科学完善预约机制，深挖“免票游”综合效益，全面提振经济助力复苏。
如今，“文明”成了“免票游”的一道最美风景。
“外地来的，胜似亲人。”旅游志愿者李子贤在黄鹤楼景区见一位女士行动不便，主动为这位河南籍游客借来了轮椅。连日来，武汉23家“免票游”景区人气持续攀升，一批旅游志愿者投身景区常态化疫情防控和文明宣传。现场身着红马甲的武汉文旅志愿者们，举着“错峰出游我倡议”“安全出游我提醒”“文明旅游为武汉加分”提示牌，同时指导游客出示预约码、健康码，再刷身份证入园，并不断为游客指引道路和对应入口。
为方便外地游客预约，9月1日起，武汉市景区免票预约平台开通“省外游客预约通道”入口，以方便外地和外国游客预约，具体预约规则同湖北省游客。
9月5日，欢乐谷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其中许多游客从江西、广东等地赶来。“我们前几天预约过，没成功。昨天又试，一试就中了”。来自河南的万先生说。
不断探索“免票游”扶持政策
“第一期补助1250万元已经到账，解了景区燃眉之急。”9月初，黄鹤楼景区收到了第一笔资金。景区负责人表示，这对于正在开展的“免票游”的景区，无异于一场“及时雨”。
8月24日，武汉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官网发布《武汉市支持文化旅游产业复苏发展的若干措施》，提振文旅行业。
相关措施涵盖八方面支持内容，包括给予企业复工复产补助，实施专项金融支持，加大专项资金支持力度，开展文旅行业免费培训，支持争创文旅产业品牌，推动文旅产业转型升级，支持文旅重点项目建设，着力扩大文旅消费。
给予企业复工复产补助方面，旅行社妥善处置退团退费、星级旅游饭店、商务酒店复工复产以及A级旅游景区复工复产等均给予相应补助。对现有在岗的导游员、小语种导游等将发放补贴。
此外武汉市还将开展“高铁之心·武汉嘉年华”“大江大湖大武汉·水上嘉年华”等活动，鼓励各新城区通过举办会节等形式活跃文旅市场，打造乡村旅游亮点。鼓励旅行社赴境内外重点客源地区开展宣传推广和游客招徕活动；对2020年度招徕市外过夜游客的给予奖励；对旅行社以包（专）列、包机、包船、大巴车、会展节赛等形式组织市外游客（免票人数除外）来本市游览，按照单团标准给予奖励。同时还将组织开展“白衣天使健康武汉行”等活动。
真金白银的扶持，让旅行社重拾信心。湖北海旅百事通国际旅行社张自忠路门市部负责人告诉记者，春节前夕，原本的旅游业旺季突然降至冰点，先后有近百人要求退团退费，门市部损失惨重。疫情发生后不久，门市部就关门停业了，一直到今年7月20日才重新开业。“复工以来营业额还不足10万元，而去年全年的营业额超过120万元。”
对于导游从业人员，武汉也将给予现金补助。现有在岗的五星级、四星级、三星级导游员，分别按照每人每月1000元、800元、600元的标准发放6个月稳岗补贴；对未评定为星级导游的在岗小语种导游，按照每人每月500元的标准发放6个月稳岗补贴。
陈力在武汉从事导游工作多年，这半年来一直靠在微信上卖家乡湖北秭归特产为生，导游工作直到8月10日才开张。“开春以后，有的同行已经开始考虑转型了。现在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扶持政策。对我们导游来说，这不仅仅是收入上的支持，更是精神支持和鼓励。”陈力说。
武汉三特索道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东湖海洋世界等景区参与了A级景区免票活动。公司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政府财政给予企业的门票补贴，增强了发展信心。
如何让免票持续下去？
“免票游”在疫情低风险地区掀起一波热潮。国家发改委日前下发《关于持续推进完善国有景区门票价格形成机制的通知》，明确了继续推动景区门票降价、切实落实门票价格减免政策等措施。目前湖北省所有A级景区实施免票，国内多地出台了不同程度的旅游优惠措施。
相比出境游，国内游成了旅游市场“黑马”。中国旅游集团旅行服务公司国内旅游部总经理孙立群说，今年，中国旅游集团划定了包括湖北在内的9个重点旅游目的地，抢抓国内游市场新机遇。携程创始人梁建章说，在发达国家，旅游行业直接收入可能占比较小，但对经济的贡献非常高。未来一段时间，旅游对我国经济的贡献将更加突出。
武汉市文化和旅游局副局长范继先说，在武汉主要产业中，旅游业关门最早，启动最晚。这种情况下推出免票措施，游客得实惠，企业得客源，是“双赢”。
“免票游”让参与的景区逐渐脱离“门票经济”，景区转型内生动力更强，助推了旅游产品的迭代升级。武汉木兰草原景区打造了“夜草原”品牌，推出了小火车夜游草原、大型梦幻烟花秀、篝火晚会等广受欢迎的玩法。景区负责人聂权说，活动实施以来，景区二次消费金额是平时的4倍。
同时，更多的景区也乘上了“免票游”这趟“顺风车”。遮湖岗村是武汉市东西湖区首批新农村示范村。2016年起，该村开始规划建设生态美丽新乡村，从房屋立面整治、道路改造等方面着手，建设庭院式村湾，打造花园式居住环境。2019年，当地葡萄获“农产品地理标志”。本月，东西湖区举办了相关旅游推介活动，引得不少“免票游”游客前来感受“葡萄美酒夜光杯”。依托“免票游”，东西湖区将拓展果园、露宿、野炊、烧烤等多种模式，打造一批民宿，作为“乡村振兴”的发展抓手。
武汉大学经济发展研究中心联席主任、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叶初升认为，“免票游”是笔“经济账”。免票给城市带来了人气、流量，给餐馆、酒店、商场等行业带来了规模效应，对吃、住、行、购、娱等行业带来正向的外部性效应，城市整体受益。
“也要看到，没了门票收入，一些景区利益是受损的。对有贡献的景区，地方政府参考行业平均新增利润水平，出台一些激励机制，不仅能有效维护市场公平，还能让免票这种惠民活动持续、长期开展下去。”叶初升说。
专家认为，“免票游”背后的一系列经济逻辑，契合了中央提出的“国内大循环”“国内国际双循环”。跳出“旅游”看“旅游”，算明白“免票游”的“大账”，对其他行业扩大内需、提振经济也有借鉴意义。
“门槛降低了，流动性提高了，有了规模效应，再加上良好的口碑，效果和‘薄利多销’是一样的。”叶初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