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百川》残暴的英雄与恶毒的受难者(雁默)

哈玛斯在7日黎明前自多方面对以色列发动突袭后,以巴冲突已造成双方数千人死亡。(图/路透社)

突如其来的以巴冲突让谁操碎了心?答案是企图与以色列恢复正常关系的中东国家、美国、欧洲、乌克兰。那么,作为局外人,台湾该如何看待这场「永远的战争」?

从地缘政治观点谈这次大规模冲突的舆论已然不少,简单描述,哈玛斯的「自杀式攻击」,是为了防止在美国促成阿拉伯世界与以色列和解的趋势下,巴勒斯坦问题被边缘化的危机。

美国全球影响力衰退,既想逐步自中东撤出,又想在此地区维持一定的政治份量,所以企图绕过巴勒斯坦问题,强推「亚伯拉罕决议」促成沙以和解,此举让约旦河以西的巴勒斯坦人充满生存危机感,而解决危机感最直觉的途径就是开战。简言之,这是又一例美国霸权所催生出来的战争。

巴勒斯坦一向不是和平之地,其与以色列的武装冲突从没断过,今年更有多达8起的小型冲突,10月分这一次是以色列50年来未曾见过的大规模袭击,各方都担忧中东战事将失控扩大。

乌克兰战事还未结束,以巴冲突又起,按战略利益论,美国实力今非昔比,身上的各种包袱沈重不已,应会尽可能限制以巴战争的规模,避免被拖入另一个泥淖,另一个钱坑。因此,比起战争本身,我更关注西方舆论反应,将之与俄乌冲突的一面倒激进舆论放在天秤上秤一秤,看看差距有多大。这是较值得台湾参考的面向。

站在道德高度看,巴勒斯坦与以色列到底谁欺负谁?历史给出的答案清晰而明确,以色列是施暴者,巴勒斯坦是受难者。然而,作为西方插在中东的桥头堡,以色列长久以来受到美欧的支援与袒护,舆论叙事中的犹太人,是自古以来就充满受难经历的民族 -- 必须强调,犹太人掌握了极多的影视新闻媒体,并透过此渠道不断贩卖受难故事 -- 因此,战争状态下的以色列,好似天生就占据道德高度,无论他们对邻居的行为有多恶劣残暴。

受难者叙事与英雄叙事往往是同一种叙事,只要是被迫还手,再恶劣的手段也被认可为英雄事迹。站在不同立场,哈玛斯与以色列双方都既是英雄,也是受难者。这种「双轨同源」的叙事,其实是发给施暴者许可证,好像只要披上受难者外衣,对身形巨大的敌人就可尽情挑衅,对身形娇小的敌人就可花式践踏。

10月8日,纽约时代广场有两场针锋相对的集会,挺巴勒斯坦团体高呼:我们的英勇抵抗继续证明,当我们的人民遭受殖民、残酷和种族清洗时,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们维护我国人民反抗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权利,并以任何必要手段讨回我们土地的权利。

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词触怒了对街挺以色列的团体,也触怒了典型的白人精英,舆论挞罚「挺巴」团体无视哈玛斯「绑架,强奸,杀害平民」的暴行,是美国道德破产的象征。

有意思的是,精英指控的「挺巴」对象,远不止于阿拉伯裔美国人,还包含更多的左翼青年白人,他们被贴上「民主社会主义」(Democratic Socialists)的标签,也就是一般被称为「进步人士」,「觉醒青年」的千禧世代族群。此一族群早将不少民主党人送上了国会议员宝座,是美国当前流行的「文化战争」左翼主力。

换言之,在道德层面,美国反左翼人士也为以巴冲突操碎了心,他们的焦虑更深层,因为美国年轻人已摆脱了传统「犹太受难者」叙事,且毫不犹豫地站在对立面。

左翼掀起的文化战争,思想基础来自于多元文化,包含多元种族平等,性别平等,语言平等,宗教平等种种面向,对传统价值进行彻底的解构,否定与毁坏。这就是当前美国的世代鸿沟,思想鸿沟。因此,在许多觉醒青年的认知里,美国是坏蛋,第三世界是好人,而长期占据文化主流地位的犹太人,自然就是该被打倒的对象,巴勒斯坦人则是亟待拯救的受难者。

文化战争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今天美国社会的巨大分歧,是因为年轻人选择了「传统的背面」,而原本的主流则陷入非主流化的焦虑。右翼节节败退,甚至连军队都被迫服从多元观点,无法体感的遥远战事就更不必说了。

新文化选择的产生,往往来自旧文化的压迫,因此要说谁是两位一体的「受难者与英雄」,左翼会举手,被动反击的右翼也会举手。如此一来,左右翼的斗争,就是至死方休的战争,美国困在自己设下的迷宫与自己创造的业障里。

反犹太,反美帝国的觉醒文化,将使得站在「进步派」那一边的民主党,再难于海外毫无歉意地压迫第三世界弱小。事实上,现在连三军招募都已招不满人,因为右倾的军人家族不愿再送子弟从军保卫「左翼分子」,而这一切的巨变,决定了拜登难以「无顾忌支持」以色列的复仇之战,相反地,白宫有太多理由遏制事态扩大。

与俄乌冲突的姿态完全不同,布林肯仅公开支持以色列「防御」哈玛斯的「恐怖攻击」,亲民主党媒体则「识相地」将抨击焦点限缩在哈玛斯,而非所有巴勒斯坦人。CNN以头条报导「苦难的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华盛顿邮报甚至出现要求美国承认「巴勒斯坦国」的舆论。

大西洋彼岸,欧盟第一时间虽暂停了巴勒斯坦援助,但内部又出现分歧,「惩罚所有巴勒斯坦人民有损欧盟利益,且形同助长(哈玛斯)恐怖分子」这种声音正在质疑欧盟的「亲以」膝盖反应;欧洲左翼则普遍同情巴勒斯坦,包含爱尔兰与北爱尔兰新芬党,法国「不屈服党」,西班牙「我们能党」,希腊的「MeRa25党」与共产党等。

西方这次表现不像对俄罗斯那般决绝,原因除了不希望事态扩大,也是因为哈玛斯与以色列实力的悬殊差距。英雄与受难者叙事向来是站在弱者那一方立论,俄罗斯是强者,巴勒斯坦却是弱者,指责弱小的叙事毫无说服力,即便弱小的一方很残暴。「恐怖分子叙事」是绕过指责弱者的基本做法,所以西方都将攻击点放在哈玛斯,即便第三世界普遍没将哈马斯认定为恐怖组织。

手握来自西方的「施暴许可证」,以色列在中东留下了太多仇恨,让自己陷入永远的战争。从当前的危机与西方叙事的转变,显示犹太人的受难者形象已经耗尽,英雄叙事更是无从说起。

这也是告诫小国,不要以为自己手上有什么挑衅许可证或歧视许可证,可以对身型较大的邻居尽情仇恨与诋毁,当个「恶毒的受难者」或「残暴的英雄」,都是自陷危境的愚行,和平并非建立在虚假双标的叙事上,战争才是。(作者为自由撰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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