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房网/李鸿源等待振翅 大砲不寂寞

【撰文/杨钦亮;摄影/张圣奕、《好房网》资料库】

两年前黯然离开政坛后,李鸿源返回台大校园作育英才。然而满腔热血,满腹理想的他从来没有被遗忘。这管大砲就算寂寞了,也不曾熄火。

「想解决房子和房价的问题?你只要有计划地让二百万人搬离台北台北人生活的生活品质变好 ,中部(发展)起来,南部跟着带起来,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李鸿源高挺的鼻梁上方一对深邃的眼,还藏着昔时的光采,说起一个多月来令台湾人闻之色变的地震土坏液化时,你还读得出他心里那些长久的挂念与愤懑。

土壤液化区不是不能盖房子,但是要有特别规范。」李鸿源是台湾水利工程专家,担任过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员会主委内政部长,这是他最熟悉的领域,也曾经是肩上的担子,他挑着担子爬上过人生高峰,也摔过跤,时间一晃三年,一场地震夺走一百多条人命,这位拿过内阁民调第一名的大砲型才子这下又忍不住开火了。

「我们对台湾这块土地是陌生的,北、中、南、东土地容受率各是多少,谁去计算了?」土壤液化恐慌一深究还是国土规画问题,李鸿源话锋一转说:「把八百万人塞在台北,政府要编列更多经费解决台北的问题,但乡下剩下老人小孩,隔代教养问题怎么解决呢?」

这是二月天台大校园里某个星期三上午,李鸿源在鹿鸣广场旁的共同教室有堂课,他讲全球暖化,讲亚洲竞合与布局,也讲台湾地震灾害,一百一十张课椅座无虚席,选课的学生个个聚精会神,偶尔会有路过的学生停下脚步,在窗外窃窃说道:「是李鸿源耶!」尽管走下政坛,失去了镁光灯的他,依然是校园里的发光体。

田庄囝仔会读册 任台大最年轻教授

李鸿源出生在新北泰山区小时候老家附近的明志路铺的还是碎石子。「那时大部分人在田里工作,小学同学一半没有鞋子穿,四分之一吃不饱饭,我们虽然也种田,幸好爸爸是村干事,妈妈是护士,有稳定的收入。」泰山国小毕业,妈妈咬了牙,送他去念大华中学这所贵族学校。李鸿源笑说,那是母亲「最奇怪也最重要」的投资。

「我的同学多是大官、老板的小孩,都坐黑头车来上学,只有我一早五点半出门赶第一班公路局到学校。每天通学三小时,我都用来背国文课文和英文单字,他们一辈子也读不过我。」当时大华的学生九○%不是台湾省籍,家长职业栏上写「农」的,除了他,也数不出几个了,他说:「我告诉自己,虽然他们有钱,但是读书我一定赢他们。」

李鸿源回忆,初中时代是他「这辈子最会读书的时候」,高中联考因此一举考上建中,分数足足比录取标准高五十分。建中时期他成绩仍旧很好,满心以为可以上台大,想不到大学联考英文和三民主义两科出乱子,只上了成大,还念了「最边边,最冷门」的水利工程

「那的确是一个挫折。」李鸿源讲话时手势很多,但是表情很少,也许因为来访谈的是个素未谋面的记者,那种说不上口的拘谨,一如当年他「从天堂掉下来」后要去面对台南以及成大时的不自在。他在《记那些波光与映像》的著作里写道:「我们根本不知道读水利系能做什么,常被取笑将来要去盖水沟、修马桶。」

然而许多年后,当李鸿源在台大校园里回味这段岁月时,他反而说:「现在回头想,还好当初到成大念水利,才有今天所有的东西,假如我一帆风顺上了台大土木系,我一定会去念结构,现在可能在教书,淡水河以南的事都不清楚,最后就是一个天龙国的人。」

李鸿源自成大水利系毕业后,托福和GRE都一次过关,他去了美国爱荷华大学深造,念的是全球最顶尖的水利研究所,追随过众多大师级人物。归台时他青春正茂,二十九岁就担任台大副教授,三十四岁升任台大教授,双双创下全国纪录

水利专长获楚瑜青睐 踏上仕途征战地方中央

民国八十五年强烈台风贺伯袭台,海水倒灌和土石流把台湾摧残得支离破碎,李鸿源一把火肚里烧,忍不住在报纸上写了一篇文章,把政府臭骂了一顿。这篇投书被当时的省长宋楚瑜看见。「他找我去,说你有那么多意见,不如帮我拟一个计划吧!」李鸿源当即挑灯夜战,写好一份四十页的建言书,教宋楚瑜刮目相看。隔年,宋楚瑜先聘请他担任省政委员,一个多月后水利处长出缺,这位水利专家因此走进政治灶脚。

「在省府时,我陪着宋(楚瑜)把全台湾跑遍了。」那是民国八十六年冻省之后的事,在宋楚瑜最后两年省长任期里,李鸿源是最受倚赖的股肱之一。他说:「宋有气度,我跟他说,水利工程是我的专业,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帮他做了很好的功课,什么地方会看到什么人,该讲什么话,都让他知道,他是一流的管理者,也把我们写好的剧本演得淋漓尽致。他非常棒,真的可惜了!」

陪着宋楚瑜打完民国八十八年那场可歌可泣,最后以失败收场的总统选战后,李鸿源过了一段「经常打坐、冥想、读经」的日子;民国九十四年,前新北市长周钖玮邀了精省后回归校园的李鸿源出任副手,规画并展开新庄中港大排整治,协助周钖玮打造「大河之县」;民国一百年,吴敦义担任行政院长时出任公共工程委员会主委,隔年接任内政部长。他踌躇满志,以「打造幸福家园」为愿景,洋洋洒洒,列出完成不动产交易实价登录,以推动不动产交易价格资讯透明化等十大施政重点。

一身好本领无处用 谈国土规画仍满腔热血

然而他最念兹在兹的,却是最后导致他连内政部长都干不下去的国土规画和防灾。许多年后说起其实是同一件事的这两个命题时,他那双带有外国血统(李鸿源的外曾祖父是来台经商的荷兰人)的大眼还夹藏着无奈与愤怒,从城乡差距依然严重的问题、高铁根本就是一个炒土地计划的荒谬,到政治专业不被重视,政治人物只做讨好民众的事,和三年前就喊的老屋健检没被重视,导致南台湾地震弄得人心惶惶,他越说越激昂。

「以前讨人厌,是因为我讲的每件事都是行政院长才能做的,可是我要解决内政的问题,就必须拉到院的角度来看,要不然这事没解的。」民国一○三年二月,这个拿过内阁民调首位的大学教授挥了衣袖,壮志未酬,返回校园。我忍不住问了句,「你还想出来做点事吗?」李鸿源丝毫没有迟疑便接了话:「我的﹃诊所﹄都开着,但病人要来找我啊,总不能叫医生去夜市拉病人吧?」他看过小英住宅政策,忍不住批评了一下,说「盖二十万社会住宅并没有捉到问题的重点」,却也鼓励她「把病因找清楚」,定出治疗计划,再去找「专科医师」。

水力试验所就在?公圳水源地改造的生态池边,多年来李鸿源在这里发现过各种鹭科鸟类、鱼狗红冠水鸡,今年是他在台大教书的第三十个年头,岁月如飞鸟,一振翅就是一番新光景,这只大雁,也在等待另一个振翅后的光景。

地基打深一点,结构订特殊要求,没有人说土壤液化区不能盖房子。

前内政部长 李鸿源年龄:民国45年次 / 60岁学历:成功大学水利工程系毕业,美国爱荷华大学土木暨环境工程硕士、博士经历:台湾省政府水利处处长、台北县副县长、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员会主委、内政部长家庭:与妻子李慧馨育有三女一子,长女李孟颖跟父亲一起在台大教书

访谈幕后

「你买过房子吗?」才丢出五秒钟,我就发现这个问题问得很瞎,因为李鸿源给我的答案是,「我们家房子一堆,我都住在自己家盖的房子里。」

李鸿源的祖父李随留了一些田地给后代子孙,小时候他就经常陪着祖父巡田水。后来田地慢慢不耕种了,变成建地了。「有人来找我们投资,就阴错阳差盖了一些房子去卖。」房地产的事都是妈妈李子美在处理,李鸿源说:「我们的分际拿捏得很好,家里的事我从不涉入。」

李鸿源还说了一个故事,当年基隆河截弯取直后,有人找上他们家,说有五万坪的地,一坪只卖两万元。

然而由于李鸿源已经踏上仕途,李子美连谈也没谈。「妈妈说,瓜田李下,再便宜我们都不能买。」如今大直重划区的土地和房子虽都镀上几层金了,但千金万金都买不来好名声,他守住的清誉,是无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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