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史话-17世纪耶稣会士称中国是方的

英格兰书籍编者和作家撒缪尔.珀切斯画像,出现在他的畅销著作《续珀切斯的远行》的书名页上。(联经提供)

珀切斯这张地图直接取自荷兰地图出版商尤多库斯.洪迪乌斯的地图,北边位在地图右边。(联经提供)

《塞尔登先生的中国地图:香料贸易、佚失的海图与南中国海》。(联经出版提供)

编者按一幅被遗忘近350年的中国航海图,连结17世纪中国的海洋帝国及全球大航海时代。藉卜正民所着之《塞尔登先生的中国地图》,了解「亚洲火药库」南海主权争议的历史起源,从域外、从海洋,更从全球视野看中国。

珀切斯纳入洪迪乌斯的地图,有其故意唱反调的用意:证明「欧洲所有地理学家对中国的错误看法」。他在耶稣会士庞迪我(Diego de Pantoja)描述中国的那个段落的开头,插进这张地图。庞迪我在他描述中国的文中开门见山道:「伟大的中国几乎是方的,中国人自己也如此说。」这位葡萄牙籍耶稣会士知道中国是方的,欧洲的地图绘制者则不知道,或者说珀切斯这么认为。

1625年,撒缪尔.珀切斯让英格兰读者首度见到中国地图。如今,除非是十七世纪游记迷,大部分人对他的名字毫无所感。但在他在世时,他的旅人故事集是人人最爱的休闲读物,他是通俗出版品界最知名的人物之一。1798年,撒缪尔.泰勒.柯尔律治在《珀切斯的远行》一书页472的某个段落上睡着,醒来写下那首传唱千古的英语诗时,凡是印有珀切斯名字的书仍很畅销。

性格差异 好友反目

那个段落写道「在上都,忽必烈盖了一座堂皇的宫殿,绵延16英哩,有宫墙围绕……其中有座豪奢的逍遥屋。」而柯尔律治的那首诗则写道:

在上都,忽必烈汗,下诏建造逍遥宫:

圣河阿尔佛河流经,深不可测的洞穴,

下抵不见天日的海──

《珀切斯的远行》是撒缪尔.珀切斯的第一部著作,问世后大为畅销。这个书名使珀切斯一名成为品牌的保证,他也善用这品牌,花了接下来的十年岁月推出新版,编出内容更为浩繁的五卷本畅销书《续珀切斯的远行》。为他立传者说此书是「英语出版界份量最大的书」。为取得写书所需的资料,他找上友人和熟人,约翰.塞尔登就是其一。两人有许多共通之处。两人都没有显赫家世,也没有贵族人脉(珀切斯的父亲从事布料业),但都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毅力和在大学所打下的关系(塞尔登在牛津,珀切斯在剑桥),跻身伦敦文人界。两人中较年长那一位决定当教区牧师,图个安稳生活,较年轻那位则投身较不稳定的法律事业,但两人都未把太多心力浪费在正职上。他们的兴趣在别处。

两人因共同的学习热情和许多共同的友人而在伦敦走在一块。1613年,珀切斯感谢塞尔登「那位勤勉博学之士」提供资料供他撰写《珀切斯的远行》,塞尔登则为该书前页献了两首诗,加上一封长信,回报这份赞美,由此可见这时两人已颇有交情。塞尔登在那封长信中称赞珀切斯运用他的历史研究方法,以圣经中的记述与其他史料相核参。两人个性则不同。塞尔登严谨、深思,甚至太注重细节;珀切斯随兴、浪费、马虎。性格的差异使本为朋友的两人起了冲突。

1617年版的《珀切斯的远行》问世后,塞尔登惊愕发现珀切斯把他以英格兰境内犹太人历史为题所写的文章「砍得残缺不全」,致使该文不如他原文那么同情犹太人处境。事后,珀切斯一直未修正该文。但两人并未完全断了往来。1622年珀切斯获准成为维吉尼亚公司一员之后,两人不得不在同一公司共事(一如东印度公司,维吉尼亚公司也是伊莉莎白一世时代享有官方给予之特权的垄断性贸易公司),尽管塞尔登于不久后就未积极参与该公司业务。珀切斯于1626年《珀切斯的远行》定版中拿掉塞尔登那两首诗一事,代表两人友谊的结束。珀切斯于那年去世,至死未能与塞尔登重修旧好。

《续珀切斯的远行》第三卷含有许多大概会让塞尔登感兴趣的东西:约翰.萨里斯的日志、理察.考克斯的报告、威尔.亚当斯的事迹,只是其中荦荦大者。塞尔登对德赫罗特替荷兰人垄断香料群岛贸易辩护一事极感兴趣,因此,他未读过该卷这些部分着实令人觉得奇怪。毕竟塞尔登博览群书。

翻转90度 左右为难

就是在这一卷里,珀切斯印出两幅中国地图。第一幅名叫〈洪迪乌斯的中国地图〉(Hondius his Map of China)。它借自阿姆斯特丹的地图出版商尤多库斯.洪迪乌斯(Jodocus Hondius)1608年所出版的世界地图册。它往右翻转90度,因此西边在地图顶端,而这样的设计出自营利性地图绘制大师亚伯拉罕.奥泰利乌斯(Abraham Ortelius)之手。珀切斯复制的洪迪乌斯地图和1584年奥泰利乌斯出版的地图几乎一模一样,差别只在于多了一些离群的大象和装饰性的海兽。约翰.史毕德的1627年世界地图册《世上最著名地区全览》(Prospects of the Most Famous Parts of the World)收入该图,使该地图重获发行。史毕德把中国左转90度,因而北方再度置顶,后来的地图绘制者沿用此作法。

珀切斯纳入洪迪乌斯的地图,有其故意唱反调的用意:证明「欧洲所有地理学家对中国的错误看法」。他在耶稣会士庞迪我(Diego de Pantoja)描述中国的那个段落的开头,插进这张地图。庞迪我在他描述中国的文中开门见山道:「伟大的中国几乎是方的,中国人自己也如此说。」这位葡萄牙籍耶稣会士知道中国是方的,欧洲的地图绘制者则不知道,或者说珀切斯这么认为。他搬出洪迪乌斯的地图,以揭露欧洲人所绘中国地图的谬误,然后向他的读者保证,在该卷后面会看到「较完整的中国地图」。正确的中国地图,如他所承诺,在40页后现身,珀切斯拿它大作文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