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豚、软饭or索狗:玩家为啥那么爱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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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朋友叫大双,轻度玩家天秤座,选择困难症。

双想买台游戏机,彼时PS4对阵XBOX ONE的主机之战刚刚打响,局势并不明朗,大双在两者之间踌躇不已,死去活来,纠结指数堪比《生活大爆炸》里的谢耳朵。

陷入两难的大双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只好在论坛上发帖求救:“PS4和X1,我选哪一台好?”

第一个跟帖者没有给出建议,只露出冷笑的表情,“呵呵,引战帖。”

果然,第二天打开帖子,这里已经成为硝烟弥漫的战场,支持索尼和支持微软的网友对垒互掐,水火不容,你叫我“索狗”,我叫你“软饭”,好不热闹。偶尔有个任天堂粉丝置身事外地轻松“路过”,却未能幸免,惨被两军喷为没资格出来说话的“任豚”。

硝烟弥漫了整整五个页面,直到被管理员发现事态不对,直接删帖了事。看过每一条留言的大双仍然一脸懵:每个人都像是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所以,我到底该选哪一台?

都是玩家群体,之间也没有利益关系,但为啥比川普希婆更水火不容?

站队有乐趣

即使是道德上最完美无瑕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我们需要通过一些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方式来找点乐子,满足一些瘾头。比如在游戏论坛里唇枪舌剑、斗个嘴仗,你来我去几个回合下来,刺激感比起游戏里的PvP丝毫不弱。它似是一种爱憎分明的态度,却更是一种打打嘴炮的消遣——小霸王是其乐无穷的,与天与地人斗也是其乐无穷的。

如果说玩家的站队属于潜意识支配下的无心之举,狡黠的商家却精明地抓住了这一点加以利用,用煽动站队的方式达成自己的商业目的。

比如电影院里播《美队3》的时候,海报上的推广话题就是“英雄内战你选哪队”,企图藉此点燃社交媒体上的议论热潮。逻辑链条非常简单:一旦站了队,你就热血澎湃,你就渐失理智,你就走进影院,为自己支持的队伍鼓与呼。

最近发生在另一个半球的全民大选,也有好事的中国媒体给出选项:你支持的是直男癌特朗普,还是心机婊希拉里?别天真以为媒体真想了解你的政见,也就一增加参与度的手段,博个眼球、图个乐子罢了。

可见人人都在这场营销战中,习得了站队的好处。

站队纵然有趣味,负面效应也接踵而来:在娱乐至死和动辄撕逼的时代,要保持独立思考,是很难的。

要站队,自然就要有信仰

跑偏的热爱

借互联网之便,发表观点变得便利。自由像是从天而降的春雨,让每个人雨露均沾。玩家们兴奋地冲进论坛和玩家群,加入你死我活的键盘攻防战

忠诚需肝脑涂地,抨击要置于死地,胜者被推向神坛,败者永不超生。XBOX 360的辉煌时期,微软粉丝把索尼粉丝讥讽了个够;PS4占上风时期,索粉总算可以趁着风水轮流转的机会大力反击。轻蔑、侮辱、嘲讽、谩骂,这些廉价却极易致幻的毒品,带领玩家体验一次又一次游戏以外的高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二元对立观念的影响下,大家迅速找到自己的归属,划开楚河汉界,势不两立,游戏世界由此变得疯狂。

有人称这群人为“还未变成广场大妈的年轻人”。广场舞大妈的特点——爱抱团,爱尬舞,抢占地盘的战力,动作整齐划一,所有人都得听老娘的音乐、就比谁更大声——他们全具备。

喂喂就算你是正妹也说得太过分了吧?发到贴吧信不信被人拍死?

明明也有这样可爱的任豚啦!

以游戏终端为例,“主机党”和“PC党”两大阵营之间的炮火从来最为猛烈,你叫我“PC狗”,我叫你“无机酸”,这边笑抚狗头,那边坐等开酸,战火连绵,常年不休。

各“党派”内部也并非团结得像铁板一块。“主机党”这边,索尼、微软、任天堂,有多少主流的主机品牌就能分出多少个阵营;“PC党”里,“N卡粉”和“A卡粉”常年互喷乐此不疲。

也有根据游戏本身分敌友的,“使命召唤”和“战地”粉丝剑拔弩张,“LOL”和“DOTA”粉丝不共戴天。夸张的是《最终幻想》系列,每一代都有专门的粉丝证明自己最爱的这一代才是历代最高,其他都是黑历史。

索粉经常以“满屏游戏性”来嘲讽可怜的任天堂玩家

还有一些阵营的对立是我一直没怎么想明白的,比如“单机党”对“网游党”,“实体游戏党”对“数字游戏党”……人人都想拥有话语权,人人都想证明自己爱得没有错,自由表达的舞台瞬间变成唾沫横飞的战场。

为了一击致命,他们不辞辛苦地寻找对方话语间的每一个微小漏洞,以最铿锵正义的言辞加以抨击,并呼朋引伴,保持队形,以多喷寡,不给对方留半点机会。至于对方整体要表达的是什么?抱歉,并不关心

大家都在讨论,大多数人却根本没有真正在讨论。在无边无际的纷纷扰扰之中,玩家不可思议地获得了自我认知,塑造出一个“头脑清醒、决策英明”的自我,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心理平衡——我聪明,我自信,我的热爱才是真的热爱,因为我“站对了队”。

LOL和DOTA粉也是亘古不变的嘴炮之友

无脑狂欢

“我不认为每一种声音都能构成一种观点。观点太奢侈,连看法都算不上。乐于提供俗见成见的人往往狂热地喜欢表达,这就构成了一种绝望……而这些人的使命就是朝着你倾倒垃圾理由不过是他们觉得自己人多,觉得自己正确,所以你必须要听一下他们的陈词滥调,那些用他们大脑中算盘量级计算能力所能做出来的推导。”

——和菜头

为什么大家这么爱站队?有人说这是中国传统二元论哲学的映射,有人说这源于老一套斗争哲学的荼毒。道路泥泞固然是坚持不了晨跑的外因,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是一个——惰性选边站队比独立思考简单,上网喷人比了解真相简单,秀个姿态比用心做事简单,满足了惰性还能获得队友的支持和存在感加成,何乐不为?

虽然不少站队者只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并没有真正寻求过真相,但他们仍然中气十足。他们的底气,来自于背后的阵营,而不是事实和道理。在队伍里,你不需要承担,不需要选择,不需要思考,只需要简单粗暴地跟随,表现出你的狂热,就能收获认同甚至英明的幻觉。这一切都太有诱惑了,付出非常小的代价,就能收获所有人类所向往的安全感、归属感和认同感。

如果你表现的比较弱势,很可能其他两派联合欺负你

他们习惯于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对方喜爱的东西,自己压根没碰过,却理所当然地贴起了标签,“任天堂的东西?都是哄小孩的!”很多群体,他们并不了解,却人云亦云或仅凭有限的经验展开想象、作出判断,“喜欢玩网游的都是葬爱家族的杀马特!”——总之,永远身处歧视链条的最顶端就对了。最厉害的,莫过于那些手头一款机器也没有或是一款游戏也没玩过的,也能振振有词地指点江山,反正没人监督也没人细究,这样的信口拈来快捷又快意。

拿主机市场而言,当年的任天堂对世嘉,现在的微软对索尼,大多玩家往往在一个世代只选择一款主机择木而栖,然而总有人会发表一些全局性的观点,就好像他真的深谙市面上的每一款主机。

有什么理由要客观呢?客观的成本太高了——不光是时间成本和经济因素,还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况且,客观的观点在网上的反响也不一定那么好。你看那些“全机种制霸”的玩家,观点太过中庸,完全不能吸引眼球,一篇长文客观分析两者的优劣长短,想必花了不少工夫,得到的回应却往往是“太长不看”,甚至被认为是“此人炫富,鉴定完毕”的不怀好意。这样的费力不讨好,还不如随意胡诌几句偏激的话,倒是能够一石激起千层浪。

曾经拳皇粉和街霸粉也杠上过一阵

不得不说,即使是站队这件事,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最低级形式当属“无脑喷”、“低端黑”,开喷不用理由,抹黑懒找借口,管他三七二十一,骂过去再说。这种方式已经逐渐为人所不齿,大家开始伪装理性、客观的态度,为自己的语言暴力寻找看似合理的借口,表面上像是在探寻真相,最终在乎的仍是自己的心满意足。

鲜有人再去关心真相是什么,好像薛定谔的猫被关在盒子里,每个人都能根据自己的“感觉”品头论足一番——一方面在呼唤客观中立,另一方面,客观中立总是严重缺席,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吊诡。

标签禁锢

“一个团体的成员一开始就有某种倾向的时候,在经过商议讨论之后,人们会朝更加偏向该倾向的方向继续移动,最后形成极端的观点。”

——桑斯坦《网络共和国》

自从入了粉,那些商业家、游戏人和注册商标就像是与自己的人生有了羁绊,迷狂的玩家们每每想到此,就激动得不能自已。你以为他是相关游戏公司的股东,实则只是一个消费游戏、获得乐趣的普通玩家,在其中并没有什么特殊利益。

不管平井一夫知道不知道,他正被不少索系粉丝守护着他的微笑;无论铃木裕愿意不愿意,他对很多世嘉铁杆而言就是赛过亲爸爸。为姨夫而活,为亲爹而战,站在自家人这边一致对外是必然的立场,且一日为粉,终身不渝。

听说有几亿人要守护我的微笑?

世嘉粉丝能比较好地说明某种极端的情况。现在,“世嘉”这个词被提起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失败的代名词,世嘉的粉丝日益边缘化是不争的事实。在微软、索尼、任天堂当道的当下,世嘉粉丝壮志难酬、同仇敌忾,变得更加团结。因为只有在这个小圈子当中,自己支持世嘉的观点才会被赞同,于是每一个世嘉粉丝都向内与圈子里的人一起,抱团强化自己的热爱。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世嘉的粉丝虽然为数不多,但是却十分的疯狂与执着:《莎木3》能让他们潸然泪下,祭出《铃木裕赛过我亲爸爸》之歌(虽是恶搞戏谑,却难掩内心激动);世嘉能推出Dreamcast 2,则是很多人今生最大的夙愿。

资深玩家可能还记得,当年《电软》某编辑是世嘉疯狂粉,但凡世嘉游戏就不遗余力的吹嘘,反之则贬低。在那个“一粉顶十黑”概念还未诞生的时代就已经是个先驱人物了

当标签牢牢地贴在一个人身上,会潜移默化地给予暗示,朝着标签指示的方向无限靠拢。我朋友大双自从知道自己是天秤座以后,恍然大悟,将自己犹疑的个性归咎于天秤的选择困难症,在这以后,龟毛指数变本加厉,连早上买个包子都会为了买肉包还是菜包想上半天,让包子铺老板误以为他是新来的乞丐。

同理,如果玩家得知自己被打上了诸如“世嘉粉”、“索饭”、“任粉”的标签,那么在讨论发生的过程中,就不太可能会平心静气去听取不同标签者的观点。经过讨论之后,原本就有某种倾向的人往往会更加坚定自己原有的观点,大家都在圈子内的讨论中与反对者的嘲弄声中不断的走向更加的极端与坚定。而对于对立阵营,一旦心中认定、丑化了这个形象,就会不停地产生恶化的情绪。

说到底,站队还是一种思想依附性的表现。然而我们的思考怎能被绑架在一个标签、一台游戏机或是一个厂商的LOGO上,重建站队者的思考方式,任重道远。

有多少人愿意从硬件本身聊聊主机?或聊聊游戏本身?倒不如不站队,将互喷的精力节省在讨论更有意义的话题上。不站队不代表没有立场,不代表没有情感,它意味着摆脱集体无意识的洪流,接受更多更广阔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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