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变调的台湾民族主义──保钓大将林孝信(七)
1970年日本外相爱知揆一就所谓尖阁群岛发表一篇主权声明后,国人认为我海彊不容侵犯。中国时报为介绍钓鱼台列岛真面目,特派记者团前往采访,且于9月2日上午9时30分,在钓鱼台列岛升起了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并在国旗前方礁磐上书写「蒋总统万岁」5个大字。(姚琢奇摄)
我去换护照的时候,他就找我去谈,谈条件,我没有同意,就卡住了不换给我。那时候像我这样被吊销护照的不多,但是黑名单很多,黑名单只是不让你回台湾,或你的家人会受到骚扰,你在美国还可以合法地读书做事。
解严前后那段时间,「黑名单问题」已经变成很热门的问题。我记得许荣淑在当立委的时候,好多次都在质询黑名单的问题。有一次警总被逼公布一批名单,但里面人数少得可怜,那时候我有朋友跟我说,「你可以回台湾了!」,我问为什么?他说许荣淑追问警总,警总公布的黑名单里面根本就没有我。
我当时跟台湾有一些秘密的联系,我那时候化名写了一封信给某人,我先写了一封信,请别人誊,这样我不用留下自己的笔迹,誊的那一份才送到台湾。这里头谈的东西,严格说来也不是非常秘密的东西,但至少我不要让台湾国民党知道我在跟那个人联络。
因为1987年才解严,我1988年开始申请回台。许荣淑他们拿到的黑名单里面也都没有我,所以我有很多朋友,像刘源俊,就说我应该可以回来了。所以我从1988年年初就开始申请。但是申请都没有通过,后来1988年11月才回来。
第一次回来之后,我隔年又再申请。我都没有拿美国的护照,我在美国一直是非法居留。大概是1979年2月成立「台湾民主运动支援会」,十天以后,我就被美国移民局找到。在美国非法居留的人,听说有一两百万,人数多得不得了,他们也因此不会对非法居留大惊小怪,或者说他们也不会主动去抓那些非法居留。会去抓通常都是因为有人告密。那时候很清楚就是支援会刚成立,因为有公开声明什么的,所以一定有人去告密。
因为很多人知道我以前弄《科学月刊》,还有参加保钓变成黑名单,他们知道我积极参加这些运动,所以有心的人就利用出国,把这些资料带出来,但要找对象送,他就会送到我这边来。譬如说那时有个有心人,因为当时海外跟台湾的消息流通很快就被切割开来,我们都不知道台湾也有保钓运动,觉得一定被国民党压制,但其实像台大、师大、政大、成大都有,甚至还跑到校外游行。所以这个有心人收集了台湾本地的保钓运动,用一个化名跟我们联络,他就寄过来,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也始终没有跟他联络上,他就是寄东西来给我们。然后有些人会跟我们见面,通常都跟我个人联络。
士林书店大约1986年开始经营,是在1980年代中期之后,台湾的民主运动在高雄事件之后,有一段时间就被镇压下去,另一个原因是支援会成立不久,我就被移民局找到非法居留,大概到1984年左右,终于得到合法居留。那时候可以工作了,我觉得永远让人家捐助也不是办法,而且那时候运动的发展又更低潮,因为中国已经有很大的改变,跟文革那时已有很大不同,台湾的党外运动也被镇压,所以当时感觉整个中国问题、台湾问题还要更漫长,那种情况下,大家也不容易集结,所以我们就想开个书店。
一开始能回来台湾之后,我就一直考虑要回来。但是一开始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没有学位,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到《科学月刊》去。但是后来产生一些变化,我就没有去。
我太太也开始考虑申请学校,她申请到成大,1996年回来,我大概比她晚半年回来。刚回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不过还没回来的时候,台南艺术学院刚成立一个音像纪录研究所,想找一个教政治经济学的,他们的所长井迎瑞跟我在美国就认识,他听说我要回来,就设法跟我联络,希望我去教,所以我就先去那边兼课。
出发点是从保钓运动,当然我想我的个性,算是有一点服务社会的热忱,有一点比较追求正义的个性。我想这些个性跟我对科学的兴趣是一致的,就是要追求真理和正义,觉得不平的东西是不对的,应该要扬弃掉。
一方面多少也受到像以前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影响,这跟我喜欢科学有关系,或者可以结合。因为喜欢科学就是要追求真理,追求真理和追求正义是很接近的东西。
眼界放开是到美国之后的事情,但是像对社会的关怀,我想我应该在台湾就有了,倒不一定是在出国后才产生的。
关于欧美知识分子的价值观,开始时的影响不是那么大,知识分子价值观的影响恐怕还是来自于在台湾从小就建立起来的。一方面是跟自己比较追求真理的个性接近,另一方面是受到中国传统的影响。
关于世代知识分子价值观的差异,这个差别是绝对存在的,而且是相当显著的。我们当时的教育是有点「民族主义」的教育,虽然有时候,这样的教育不能呼应像日本占领钓鱼台时的反应,不能真正地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但是国民党有一些人还是蛮提倡民族主义的。
台湾现在的民族主义,有相当的部分,或相当的变种,变成所谓的「台湾民族主义」。这个当然是比较复杂,也有一定争议的问题,涉及到台湾是不是已经成为一个民族。台独的人说台湾已经成为一个「新兴民族」,但是民族是不是那么快就会形成?我想学界也并不是大家都会同意这样的说法。
所谓的nationalism(民族主义),其实其他国家也都有,但是最强烈的、产生最大影响力的,当然是在西欧。西欧资本主义兴起之后,就产生所谓的nationstate,我们现在一般讲的「民族国家」,跟资本主义的发展有很密切的关系。在这过程中,他们的nationalism有相当程度的发展,甚至发展到后来、到今天,整个nationalism在欧洲非常高峰的时候,会产生纳粹主义、种族主义。
整个欧洲的民族主义是18、19世纪,特别是到19世纪的时候,是空前发达的时候,一直延伸到20世纪。其他国家虽然有民族主义,但是没有兴盛到它那种地步。在这种状况下,因为民族主义造成的影响,两次世界大战都跟民族主义有一定的关系,所以民族主义造成相当负面的影响。
事实上马克思早期也是反对民族主义,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当时的第二国际就希望说各国在战争的时候,号召那些劳工阶级不应该拿起刀枪来自相残杀。虽然如此,但是真正战争起来的时候,每个人还是站在自己国家的立场。甚至第二国际的一些人,也认为说应该先民族主义。所以这样对于一些看到这个问题和弊病的欧洲人,包括一些马克思主义者,就很反对民族主义。
不过钓运那时候,很单纯的从爱国出发就是民族主义的表现吗?是啊,爱国就是一种民族主义,广义地讲。
【本系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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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保钓风云半世纪:保钓运动领军人士的转折人生与历史展望》,作者:李雅明、谢小芩、国立清华大学图书馆,时报出版。